第一章 湖畔一匹夫(1 / 2)

间客 猫腻 1716 字 4个月前

“带有反对派色彩的议员在这一次的S2地区议会选举中,没有出乎选举专家预测,顺利地拿下了二百四十三个席位,成功地掌握了四个行政州的管理委员会。联邦首都星圈的政治家们纷纷指责,这些反对派色彩浓烈的议员,习惯于进行私下沟通,从而让维系了联邦六百年政治平衡的联邦宪章第二条规定成为一纸虚文。”

满是青竹的院落,在那些自然景致的衬托下,悬挂在雪白墙壁上的光屏,看上去更像是一幅图画,只是此时画面上联邦第四频道那位出名的女记者面容严肃,很煞风景地滔滔不绝说着什么:“三十年前举起乔治卡林的大旗,反政府军放弃了武力对抗联邦,转而奉行非暴力不合作的主张。然而从五年前开始,反政府方开始转变自己的态度,在与联邦政府的谈判框架下,参予到了联邦政治选举事务之中。反政府领袖麦德林,是这一次大转变的强力支持者和推动者。麦德林于四年前当选S2行政大区议员,据消息人士称,麦德林准备参加今年秋天的联邦管理委员会选举,竞选联邦议员。”

深深庭院里,一位戴着眼镜,穿着黑色双襟扣复古服的中年人,默默地注视着光屏,聆听着女记者的分析。

“此次反政府……”画面中女记者的面容微显慌乱,马上恢复了平静,“反对派议员之所以能够在S2行政区地方选举中大获全胜,一方面是因为S2环山四州是反对派方面实际影区,而选举前夜关于宪历六十五年东林大区的奇异爆炸调查结果的公布,更是给了联邦传统议员们沉重一击。反对派议员拿出了证据,证明总统办公室,特勤局,国防部,管理委员会都参与隐瞒爆炸真相,让民众对于台面上的政治人物失望情绪达到了一个新的程度。”

中年人的眉尖微微皱了皱,摇头叹了口气,听着画面上的女记者略带一丝兴奋说道:“虽然总统马上下令调查此事,并且通过宪章局向公众宣告,宪历六十五年春天那次造成东林大区河西州士兵意外伤亡达三百名,并且严重伤害了生活区地表,造成了难以逆转的生态灾害的爆炸,是因为联邦针对宪章局第一序列目标,叛国机修师余逢的一次秘密行动。可是这种解释依然不能让民众感到满意,因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这样一次光明正大的行动,为什么会被隐藏了整整一年,而所有的新闻媒体都没有获知丝毫的消息。”

“面对反对派议员们的指控,联邦方面做出了最严肃的回应,国防部发言人公开指责反对派并未恪守条约,依然在S2行政区拥有武装力量。麦德林议员办公室昨天发出新闻稿,严正否认了这一指控,并且警告联邦政府,不要试图转移公众的视线,要求政府必须解释,为何针对机修师余逢的除叛行动会被刻意隐瞒如此之久,这件事情的背后究竟有何隐情……”

“以下是新闻背景资料:机修师余逢,曾任首都星第二军事学院机甲修理助教,在联邦与帝国的第三次战争末期,奉征入伍……”

中年人推了推眼镜,摇头关闭了光屏电视,关于机修师余逢的资料,他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清楚,甚至比联邦政府以及那个反对派的领袖麦德林都要清楚。他向着青色的庭院走去,一路经过几畦稻香田,几池红鲤水,心中的沉重渐渐散去。他的家族虽然人丁零落,而且远远比不上传说中的七大家实力雄厚,可是能够在费城拥有这样大面积的庄园,中年人知道联邦民众对自己的家庭付予了怎样的信任和尊重。

行走了几分钟,中年人来到了一方平湖前方,看着湖旁低头示意:“父亲,小叔的消息确认了,正如您预料的那样,他……应该已经不在了,我们从国防部查到的情报……慢了半年。”

距离首都一千三百公里的费城,是一个冬暖夏凉的旅游胜地,能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样大一片庄园,足以说明居住在里面的人的地位。这一方湖漫漫然不知方圆几何,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如一面镜映出远方的山尖雪头倒影,令人顿生美不胜收之感。湖畔青石上坐着一位老人,穿着一身极为朴素简单却略有复古之意的长衫,一头花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背影无比沧桑。然而这位老人的出现,却没有影响这一幅如画的风景,那个略有些瘦削和苍老的身躯,似乎在这湖畔已经停留了无数年,早已与这湖这山成为了一体。

听到中年人的话,老人缓缓低头,看着面前澄静的湖水,似乎有些悲哀,似乎又有些解脱,说道:“死了也好,四十年前他就该死,十四年前他也该死,结果他偏偏不死,永远不死……早死早解脱,我也早愿死了。”

听着这含着不祥之兆的话语,中年人心中剧震,有些担心父亲会因为叔叔离世的消息而悲伤过度,虽然他一直不是很了解父亲与叔叔之间那种奇特的关系,但从小到大听到了太多有关于叔叔的事迹,他清楚父亲其实一直很在乎这个弟弟。他走到老人身后关切说道:“小叔以前能够逃过联邦的通缉,这次说不定也能。”

“我并不想关心这些,一个消失了几十年的兄弟,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老人的背影萧索,但中年人的目光却一直保持着恭敬,虽然他与对方是父子之亲,可他总觉得父亲还是更像联邦宣传颂扬的那个形象,从小到大他对父亲总有一种距离感。老人叹息了一声,声音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你小叔是个天才,这一辈子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极致。当年他对联邦的发展做出了极大贡献的……只是他是个自由主义分子,脑子里想的事情也我也弄不明白,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想法。有一句老话叫种的恶因便要结恶果,既然他触犯了联邦法律,害死了那么多人,惹出了这么多乱子,死亡或许也算他给那些无辜者的一些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