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也许有更多的雪沫在飞舞着。
刚刚在帐篷里带着,掌心都出了汗,这个时候忍不住伸手在空中,许多细碎的雪花就这样落在了掌心,带来一阵凉浸浸的感觉。
一直安静的站在我身后的裴元灏这个时候突然说道:“刚刚朕说的第一次,你知道是哪一次吗?”
“……”
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想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就在我沉默的时候,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也很低沉,稍不注意就被风声吞没了——“就是你在御花园的那一夜。”
“……”
我恍惚了一下,一团雪沫落到了眉心,那种凉意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想起来了。
曾经在内藏阁的一本古书上找到了一种香的配方,我试着配了出来,晚上一个人偷偷的到御花园去试验,果然,吸引了许多的萤火虫来。
当然,那个时候我所有的心神都在香和萤火虫上,却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在身后看到了这一切。
尽管后来,代替我去他身边的,是柳凝烟。
裴元灏说道:“你还记得那种香的配方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早就忘了。”
“……”
“那个时候年纪还小,胆子也大,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试一试。”
“……”
“不过现在不会了,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再也不会花时间在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上。”我一边说着,一边缩回只一刻功夫就被寒风吹得凉透了的指尖,拢在袖子里,然后转过头去向着裴元灏,说道:“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我其实更想去考虑一些比较实际的问题。”
他的口气中多少有些失落和被打断的不悦,但对着我,还是极有耐心的道:“什么?”
“比如,陛下是如何让那样危险的凶器,重新出现在大地上的。”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好像被我“问住了”似得,但我也知道不可能,当他把这些东西从陇南运送到这里,并且决定跟铁骑王交换战场的时候,他就早已经知道,我会知晓这一切。
他不可能真的被我问住。
他也当然会有一些起码的解释。
他却不答反问:“虽然刚刚你被那声音吓了一跳,但看起来,你只是被吓了一跳,并不是惊讶于这样凶器的出现。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天,对吗?”
我坦然的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茫然的对着外面飘雪的天气,大概因为寒风太烈,他拉着我的手臂将我又拉回到帐篷里,风声被落下的帐子阻挡在了外面,那种沉闷的感觉让我心头一动。
我说道:“陇南城。”
“嗯?”
我摸索着回到床边坐下,然后说道:“和闻凤析大人一起拿下淮安和扬州城的赵云成,是轻寒手下的人,当年他也在屠舒瀚的手下打过仗。他们两兄弟一起跟着屠舒瀚,后来大哥战死,他要回家尽孝,就回了吉祥村。那个时候——我带着妙言离开金陵,也回到吉祥村,所以与他相识。他就跟我谈起过屠舒瀚,他说这个人打战很有一套,但就是做事情,鬼鬼祟祟的。”
“……”
“后来,年宝玉则大战,我和轻寒进入陇南城,向屠舒瀚借兵,发现他是个很磊落的人,并不像赵云成说的那样——鬼鬼祟祟。”
“……”
“可是那天晚上,我们却发现,陇南城有一半是空城。”
“……”
“而他,为了避免我们更多的接触那一半空城,就把我们赶出了陇南城。”
我抬头望向他:“那个时候,你已经开始复制那些凶器了吧?”
他沉默着没说话。
我说道:“你把这件事交付给了屠舒瀚,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虽然看起来粗鲁,可粗中有细。”
“……”
“不过,从后来的几场战事看,这件事进行得并不顺利,对不对?”
他终于说道:“对。”
“……”
“虽然知道有那样的凶器,朕也派了大量的人去做这件事,可始终没能做出来。”
我淡淡的说道:“母亲交代铁面王出海到达佛郎机国,毁掉了关于佛郎机火炮的一切,图纸,甚至包括参与设计的人,再那之后的几十年,他们自己想要再次创造出那样的凶器,都非常的困难。”
“……”
“你能够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就做到今天这一步,倒是不容易。”
“……”
“至少,我看见裴元修在攻入京城的时候,地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被烧得焦黑,应该是你的第一次试验吧?”
我望向他,说道:“从一无所有,到出现那个大窟窿,算是神速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道:“那,你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神速吗?”
我摇了摇头。
他说道:“因为,除了三江大坝里那些被你母亲藏起来的佛郎机火炮之外,中原还有一架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