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早些睡。”
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床上,离儿已经闭上眼睛,睡得轻轻的打着呼,便凑过来,在我的鬓角轻吻了一下。
我不由的红了脸,抬起头来看着他,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啊!”
他笑了一下。
他这样一笑,我反倒更不好意思了,转身便出了门。
这一路上都安静极了,只有远远的几处灯笼在夜空中摇摆着,幻化出眼前一幕静谧的夜景。我循着空气中淡淡的香烛味走到了灵堂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从里面匆匆的走出来。
夜色晦暗,而那个人的脸色,似乎比夜色还要晦暗几分。
一抬头,迎面看见是我,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但还是以礼与我相见:“大小姐。”
“韦公子。”
我也回了他一礼,两个人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他转身便走了。
我站在原地,还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到灵堂上来,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今天裴元丰跟颜轻尘要求了,让他护送颜轻涵和正觉大师的灵位去西山,明天就要启程了,他当然要到灵堂上来跟颜轻涵交代一下。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匆匆离开的身影,又转身往里走去。
我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要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护卫工作,更因为,裴元丰和薛慕华的婚事,就算没有正式宣布,但他在颜家的地位,这种事也未必能瞒过他的耳目。
我对他没有别的好感,但在感情里面,没有什么对错,只希望这次的喜事能顺顺利利的进行就好。
刚一进门,迎面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却是李过。
说起来,回到颜家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跟这位故人之后交谈过,而他也总是淡淡的,仿佛在人群里都不会轻易的现身,但只要颜老夫人一吩咐,他又会立刻出现,这种本事,倒像是艾叔叔亲传的。
他一抬头见到是我,急忙毕恭毕敬的俯首行礼:“拜见大小姐。”
我看了看灵堂里各处妥当的安排,又看向他,说道:“李管家,这些日子辛苦了。”
他一拱手:“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侧身让我走进去,自己又顿了一下,这才转身匆匆的离开。
走进灵堂,这里面就安静了很多。
灵堂的两边都是高高垂挂的白幡和挽联,被夜风吹拂着,在眼前不断的飘动,有一刻的错觉,仿佛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迷了眼。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红姨跟我说起的,当年我离开西山之后,第二天母亲便过世了,那满山飘扬的招魂幡,是不是也同此刻?
就在我有些愣神的时候,一个雪白的身影从前面站了起来。
我也一下子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看着那双颜色格外清浅的眼睛。
是颜轻涵。
比起之前,他憔悴了不止一两分。
这几天他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灵堂上,常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他的身体原本就相当孱弱,几天下来,他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脸上的颧骨都更突出了,脸色也越发的苍白,几乎和身上的白衣没有差别。
见到我,他伸手捂着嘴,轻咳了两声,道:“你来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我知道明天二叔的灵位要上路去西山了,所以过来陪陪你。”
他笑了一下,抬手做了个手势,我便走过去,和他面对面坐在柔软的蒲团上。
刚一坐下,他的侍从立刻过来奉茶。
我喝了一口,是蒙顶石花,颜家的人爱喝银钩,这茶显然是他自己带来的,我对他的做派越发了解得深了,但合上茶碗盖,还是问道:“这些年来,你过得怎么样?”
他淡淡道:“不错。”
我挑了一下眉毛。
“太爷爷和爷爷给了我两座矿山,一些产业,这几年就坐着吃也没吃下多少,若我能有后,也够他们吃几辈了。”
“你还未婚娶?”
“你忘了,我是受过戒的。”
“……”
我倒真的差点忘了,正觉出家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中,是被太爷爷他们送到了天目寺,就直接在那里受戒,长大了之后才离开天目寺去的西山。
我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道:“但我看你这做派,一点都不像受过戒的。”
他也笑了起来:“若没有这样的做派,我早就入轮回了。”
“……”
“那不是害了一条性命么?”
“……”
“《骂意经》说,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我这样呵护自己的生命,也算是造了七级浮屠了吧?”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歪理。”
他说道:“这如何是歪理?婶娘当年就是这么说的。”
“……”
我的心突的一跳,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