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继续移动,拂过邵珩的下巴,掌心传来男子刚刚冒头的胡渣传来的微刺感:“你最好是如此想的。”
罗玉坤收回手,神情一点点凝肃:“我最痛恨背叛,但也知道,若不是自己的放纵和粗心,背叛也无从发生。”
邵珩立即跪下,却不敢再出言打断罗玉坤。
罗玉坤的话意味深长,星罗宗最大的背叛者,此刻正端坐于宗门的最高处。
“我究竟该叫你秦修,还是……陨煞?”
罗玉坤的声音落在邵珩耳中,一颗巨石落定。
邵珩恰到好处地露出些许慌乱和强自镇定的神情,抬头说:“夫人……您在说什么?”
“说什么?”罗玉坤轻笑了一声后漠然说:“我收你做记名弟子时,我就派人去调查过你的底细。不过想来你隐藏得很好,那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我也确实很放心。秦家立足于此,你有任何动作,我都能拿捏得住。不过后来……你可知我从何时起开始怀疑你身份的?”
邵珩脸色变幻了数次,低声道:“属下……不知……”
“太过完美,则必有反常。”罗玉坤不知为何叹息了一声,“你很好,但是修行上我并未指点你什么,而你有如今,若说你天资卓绝,又岂会入我幻宗?既然不是天资卓绝,那……只有可能你本来修为就不差,只是……你敛气功夫厉害,无人能看破。”
罗玉坤重新坐下,不紧不慢地喝茶。
邵珩面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别高兴得太早。”罗玉坤似笑非笑:“你倒真是一点就透,已经猜到我不会杀你了。”
“多谢夫人!”
“我倒是没想到,曾经在散修里颇有名气的陨煞竟会是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变成秦修的?”
邵珩不是真的相信罗玉坤杀心已去,但今日这一幕他早有准备。
“夫人恕罪……我虽早年在地下有些名气,但您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四处都是仇人,而且均是解不开的死仇。数年前我完成了一票任务后,却不想因此招来了惹不起的敌人……”
“也是,就算是你如今的修为,也不可能是摩罗子的对手。”罗玉坤似嘲笑般吃吃笑着。
邵珩面上微微尴尬,继续说:“夫人果然都知道了……”
“摩罗子最是护短,且睚眦必报,更何况你杀了的是他的亲儿子,难怪你不得不另寻身份……不过,你又怎么混入秦家,变成秦修的?莫非你幻术上天赋异禀,甚至连我都瞒过去了?”
这个问题中杀机四伏。
“属下自然会些许幻术之道,但与夫人如何能比?实际上……属下虽然不是秦修,但……本身也是秦家的人。”
“哦?”罗玉坤难得的疑惑了。
“算起来,我与真正的秦修是堂兄弟,但幼时因为族中旁支倾轧,不得不离开秦家游荡。为躲避摩罗子追杀,我不经意逃回秦氏,却发现秦修与我样貌十分相似,便起了李代桃僵之心……”
邵珩如今所说,俱是陈泰臣与他当年一同谋划下的。
秦修这个人,上上下下都被摸得清清楚楚。他确实有个下落不明的堂兄,这件事,就算罗玉坤去查,也会得到这个答案。
但那个下落不明的堂兄是不是陨煞,这自然无人知晓。
当然如果继续细究下去,自然也总有马脚出现。
只不过,邵珩赌的就是,罗玉坤并不在乎他这个人究竟是秦修还是陨煞。
果然,罗玉坤又不轻不重地问了几个问题,而邵珩都一一答过后,便说:“既如此,那日后你依旧是秦修,可明白了么?”
她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滚圆丹药,递到邵珩面前,用意无需多言。
邵珩早知会有这么一遭,毫不犹豫服下丹药,叩首道:“多谢夫人。”
罗玉坤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她确实不在乎这个属下背后是谁,只要这个人能被她牢牢控制在手中。
秦修有秦家牵制,但陨煞这种杀人无数的人却不能靠血脉。
“此后每两月来我这取解药。哦对了,这次让你回来,是那件事宗主已经确定了,过几日……他会亲自授予你煞主之位。”
不轻不重的话落在邵珩耳中,终于得了个好消息。
邵珩缓步离开尺素阁,额上那些憋出来的冷汗在暖风下尽数消散。
罗玉坤看见的,都是他想让对方看见的。
天幻幽珠在手,便是他最大的保障。
罗玉坤的怀疑,邵珩早有预料。为了尽快解决星罗宗内部的事,他有些时候不得不冒进了些,也终究太过出头,迟早会引来旁人怀疑。
当初千挑万选,提前布局,选定秦修这个身份,不知费了陈泰臣多少心力。陨煞身份的暴露,也都是他这些年故意不经意间露出的些许蛛丝马迹。为了两厢自圆其说,他当年还特意再扮成陨煞,惹怒了摩罗子。
好在眼下这一关暂且过去了,等罗玉坤真正察觉到不对时,尘埃应已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