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进入峡谷,巫弥生让眼前的花海惊慑住,只觉到处是沛然旺盛的生命气息。
一茎缀着浅蓝大花的花枝伸出山岩。
巫弥生回过头来,望着师楚:“这就是映颜花?”
“整个中陆都难见如此旺盛的映颜花了……”摩揭伯岑跨出车槛,“阿多奈神最后的光辉竟然会照在荒僻的地方。”
巫弥生、师楚敛首致礼。
传说中最古老的五位神祗在创世之战后,不再有神迹昭示于世,被摩诃正教视为伪神。阿多奈是五位伪神之一,随着摩诃正教的崛起,阿多奈神的信仰最终销声匿迹了。
“弥生,你可闻着花香?”
传言只有心地澄净、洗净尘世罪孽的苦修才能闻到映颜花的悠扬清香,加持神力。
巫弥生微微一怔,鼻子猛嗅了两下,摇摇头,说道:“先生呢?”
摩揭伯岑脸上露出笑容:“我是待罪之身,怎敢妄图得到阿多奈神的神恩沐浴?”
师楚脸上微有不悦,映颜花又被称为阿多奈神花,代表伪神的花树却长在摩诃教的经院里,真是极大的不敬。偏在这穷乡僻壤里长得如此旺盛,岂不是说摩诃大神照及此地的荣光还及不上沉寂千年的伪神?
“吱哑”一声,阖上的院门渐渐往两边开启,震得门上的彩漆纷纷剥落。
罗长老、苦修素鸣戈、苦修琴石并立门内,合掌致礼:“未能远行恭迎摩揭大人,请恕不敬。”
摩揭伯岑还了一礼,说道:“伯岑不再是枢密卿,获罪于帝君,流徙此地,洗去罪孽,还要请长老严加督导。”
苦修素鸣戈立在门内仔细端详这位曾在万人之上的男子。
流徙之人,不能戴冠。
中年的摩揭伯岑将褐色长发用青葛束在肩后,暗褐色双眸里的瞳子却是暗血之色,虽然摩揭伯岑脸上挂着蔼然笑意,那双瞳子却让人的骨子里透出些微的寒意。
众人进了经院,却似进入映颜花的腹中,无数暗青色枝条从观澜殿前的场上伸展出来,扶壁而上,将整座观澜殿给覆盖住,掩盖了整座经院,满溢出院外,使得坐落在峡谷低陷地里的经院看上去就像一株硕大无朋的花树。
从院门到观澜殿的青石甬道,两壁与顶棚都是导引花树枝条生长结成的拱形走廊。
花影之下,阴凉透心、杂念顿消。
“想不到有这么一处妙地藏在燕云山中。”
阿多奈神花,现在更名为映颜花,但是与教义相违。从摩揭伯岑进门开始,罗长老就提着心尖,这时听他这么说,一下轻松许多,笑道:“素鸣苦修来经院之前,这株映颜花还只有十余横枝,从没有开过花。从十五年前的寒秋起,映颜花不单绽放蓝焰之花,还愈加茂盛,前些年还让人数横枝来着,这几年已数不清了。燕云本是苦寒之地,所幸有了这么一株映颜花,才方便大人居住,或许单候大人来此。”
巫弥生说道:“我们进入燕云荒原,数月间喝的都是苦泉,难道经院里有甘泉?”
罗长老笑道:“甘泉倒没有,映颜花承接雨露,在茎下汇清池,足够饮用。”
巫弥生微微动容,进入燕云山,还没看见一株高过头顶的灌木。经院虽然残破,却没有关闭,还是出于这株映颜花树的缘故,难怪经院也顾不上是不是有违教义了。
摩揭伯岑心里的惊讶要比巫弥生强烈得多。
帝君为博受妃一笑,曾请大光明宗的圣者用秘术催发映颜花。圣者在青岚之城的阴泽之地,种下映颜花种,一曰发芽秀苗,次曰抽枝,三曰花开百朵,如蓝色火焰之海。
在这穷山恶水的燕云山里,只怕要将方圆数百里的天地灵气都用来培育这株映颜花才行。
罗长老给摩揭伯岑引见他人。
摩揭伯芩目光落在素鸣戈腰间的一对洗月刀上,问道:“素鸣先生遁世之前,可是密罗武士?”
素鸣戈合掌致礼:“素鸣还是以密罗宗教义修行。”
“山谷之外,荒石险僻,童山不毛,来到山谷之中,疑是看到神迹。”
“千年之前,燕云荒原还不是荒原的时候,经院还是阿多奈神庙,或许有神力残存此处。”
素鸣戈的一番话,让摩揭伯岑对他刮目相看:“典籍所载,映颜花原名阿多奈神花,经院里也有人知道这段典故啊。”
摩揭伯岑决定在经院里住下,巫氏车队横穿燕云荒原,返回青岚。巫弥生、师楚与其他十六名家臣则在经院之外结庐而居。
由于映颜花树的存生,燕云经院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艰苦。若非骤然放下滔天权势的巨大失落与远离权势中心的焦虑,对于摩揭伯岑来说,经院生活还算得上写意。
即使对经院昭示阿多奈神迹颇有微辞的师楚此时也闭口不言。
每曰都由巫弥生与师楚中的一人陪摩揭伯岑居住在经院里,贴身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