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本想能在此处探听一些消息,但此人前来寻求共饮,只恐甚么也难以再探听得到,心中原是不悦,但见该者身携兵刃,似是行走江湖之辈,或能从此人口中探到什么消息,另外来者俊逸洒脱,不禁令人厌意顿消,反而大有亲近之感。于是起身抱拳道:“小弟初来岳西,一路游玩而已,能与年兄对饮小酌几杯,何幸如之。”
那少年拱手相谢,落座道:“在下有僭了。”胡玉又让店家添酒加菜,和那少年对饮起来。胡玉除此来目的之外,和对方频频把盏,似乎无稽不谈。
胡玉甚爱棋琴书画,话端无非谈论这些,那少年竟也答辩自如,二人皆有相识恨晚之意。 胡玉发觉对方古今所学极为精深,且其谈吐豪快,极有见的,大投自己所好,喜道:“小弟乃平江人氏,名叫胡玉,不敢请教年兄尊姓大名?”那少年道:“在下厉之华,自幼便随家师远赴陲地,整整十年未回中原了,心里牵挂双亲,故尔这次回乡探望。没料于此邂逅胡兄,实乃一大幸事。”
两人虽都不善饮酒,然意气相投,直喝了两酝美酒,胡玉也忘了自己所来的目的。
厉之华道:“时已不早,酒店人众嘈杂,不如找家客栈继续大醉一番,胡兄意下如何?”胡玉笑道:“幸遘凌兄,你我当应兴醉通宵达旦。”
胡玉抢先结了酒钱,二人上马离店,不远处到了一家客栈,寻了一间上房,遂安排了酒菜,继续豪饮畅谈。
胡玉道:“厉兄幼时随师远赴陲边,不知是何处仙境?”厉之华哈哈笑道:“哪里是仙境,所居之处清冷寂静,高山荒脉绵连万里,人迹罕至,鸟兽稀闻。胡兄雅居姑苏古城,却是人间天堂。”胡玉微笑道:“苏州景秀物美,虽盛于当世,但处处腻臭脂粉成山,虚浪市井屠者海聚,浑无北方雄色。小弟祖籍河北青县,迁至苏州不过十余年。然小弟性情依若北方豁慨,自感无染江南柔腻习性。厉兄勿把小弟当以柔婉之人相处便是。”说完二人均哈哈大笑起来。
胡玉道:“在酒店欣闻凌兄对书墨之谈,可谓崇论宏议,令小弟获益非浅,想必兄长极工书画二艺,奢望厉兄暇时能赐小弟墨宝一幅,以供品赏揣摹。”
厉之华笑道:“胡兄谬赞,愧不敢当。在下对书画拙解诚若盲人摸象,穿凿附会,如不嗤鼻,今后定当奉赠,以求批指。”胡玉大喜道:“小弟今先谢过。”
二人虽酒量甚微,却连连痛饮二十余碗,都有了醉意。胡玉道:“今日与厉兄对饮,实为生平快慰之事。”厉之华叹了一声:“可叹我中原锦秀山河一直遭外敌觊觎侵袭,涂炭生灵,民无宁日。若是太平盛世,今日你我兄弟更是痛快无忧。”胡玉道:“厉兄所言极是。”厉之华又道:“自本朝太祖完成基业后,屡受契丹、女真、西夏等国欺凌,朝中奸臣当道,陷害忠良之士,卖国求荣,丧权辱国与金签订《绍兴和议》条约,割让国土,进贡岁币;靖康之辱,二帝被俘,死于五国城。如今敌寇更是暴戾恣睢,据说淮河两岸民众苦不聊生,哀鸿遍野。当年楚人屈原有《离骚》曾悲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想想朝中奸臣贼子祸国殃民,为乱天下,更滋增外寇嚣张气焰,实为吾侪血性男儿所懑恚!”
厉之华言至怒处,抓起酒碗在手中握成碎片,运力挥出,只听几声微响,碎片尽没于墙中,回手又“当啷”一声,掌缘胜刃,把一菜盘从中削为两截,随后拂袖一挥,碎片又深嵌壁中。
胡玉见他竟身怀如此功力,大为惊异,没料一介儒表人物竟武功如此不凡,叹服道:“厉兄文武兼备,乃人中龙凤!不知厉兄回家看望双亲后作如何打算,能否告知小弟?”
厉之华道:“在下若有闲余,定去苏州造访胡兄,然后回师父那里,还要聆受几年恩师教诲,方可再回中原。”胡玉道:“你若去苏州,就到城西北的振江武馆找我,那里乃小弟寒舍。今日你我兄弟相识,乃上苍之意,厉兄如若不弃,小弟诚愿与兄义结金兰。”厉之华大喜道:“胡兄客气,我也早有此意。”
当即二人摆酒焚香,便在房中结拜起来。
胡玉和厉之华结拜成兄弟,心中欣奋,更是推杯交盏,不觉间已是天色近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