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淑真和小红扮男装下得楼来。厉之华见了她俩,想这店家竟不折不扣地打骂盟妻,如朱淑真和楚楚她们来惹自己生气,也不会出手打她们。又想她俩均美柔恬静,怎会惹自己生气,那种庸贱婆娘又怎能与她们类之。
三人出了客栈,街上众人见他们衣着华美,俊雅脱俗,无不暗赞,更有不少年轻妇人暗自悔恨。却听一男子向妻吼道:“有啥好看的!”妻骂道:“死样,瞧你那臭德行!”这人闻骂大妒,恨得向厉之华三人连瞪几眼,猛朝地上打出一口浓痰,遂拽妻趋行。
朱淑真和小红不解道:“那人好无礼,干么怒视我们?”厉之华笑道:“你俩若再向那妇人点头笑笑,她那丈夫便会乐得邀请你俩吃酒。”二人听了,直感莫名其妙。
朱淑真道:“咱们别去游湖了,以免遇到熟人,离开临安好么?”厉之华笑道:“听你们的。”二女大喜。却听他又道:“我极想去你家看看。”两人一愣,朱淑真忙道:“别……别去。”厉之华笑道:“想必你爹娘看不中我这个走江湖的混汉。”朱淑真羞急道:“不是、不是,是……是……”心里暗想:“若去了我家,自己怎好面见父母?像厉郎如此人物,家里也定能相中,去也不错,让他们见识一下这位姑爷是何等杰秀人才,可是……”想得一时没主张,一横心,说道:“他们一点都不理解关心自己的女儿,让我多年一直少欢寡说,不去也罢!”
小红道:“就怕汪家和童尚书他们来找麻烦。”厉之华道:“我不去向他们寻麻烦,他们已是万幸了,这次童尚书还定会向着咱们。”二女笑问道:“你威吓他了?”厉之华道:“我有两位兄弟均是朝中的大将,和那个童尚书交情甚厚。”两人听了欢喜放心。
朱淑真又问道:“我们还打不打算再去梅溪一趟?”厉之华道:“不必去了,可圆师太想必也率弟子们回去了。”小红问道:“那我们准备去哪里?”厉之华道:“在外行走江湖,四海为家,哪里都可去。”小红笑道:“我们又不是个野和尚或游道士,怎可四海为家?”厉之华道:“依你说应去哪里最好?”小红道:“我哪知道,反正我和小姐均不想再呆临安。”厉之华说道:“我们去襄阳可好?”两人大喜。
寻了一辆轺车,出了临安城,一路向西。她俩见离临安,心里长舒一口气。想起昔日也曾这么行过,不禁又有说不出的黯然伤悲和种超然的喜悦,似乎开脱了身上的枷锁,或逃离了魔掌,又恐那魔怪追来,不禁想回头再看看。
傍晚时分,行到了一座集镇,寻了一家客栈,安排两间上房,遂呼酒要菜。
朱淑真突想一事,赦然问道:“我的那只水晶镯你还有么?”厉之华突地羞愧,不禁又想起阮金凤和池美衿来,忙红着脸道:“我当时是放在包里的,在我被恶人打落深谷时,包袱也随之遗失,等以后我去那里再细寻一遍。”
朱淑真笑了笑道:“那还找什么,都过了三年,即使还在,也难寻到了。”小红笑道:“厉公子送给小姐的那块翡翠也被搞丢了,你们俩却也巧得紧。”朱淑真道:“你怪我么?”厉之华道:“怎会怪你,这叫以牙还牙,我们今已相逢,永不再离,念物便成多余的了。”二人听了笑将起来。
厉之华笑问:“我曾写一幅字,也许也没了吧?”小红却道:“你那天临走时,留给我们的几千两银子,不满一年,就被我和小姐吃喝挥尽,后来没辙,只好把那幅字当了,不料竟当有好几百两银子。小姐说那银子花了可惜,不如要张银票,免得看见银子就想花。这不,那张银票还被我收在包里。”说着,笑将过去,打包内取出一叠银票和幅卷轴。
只见她又笑着说道:“原先那幅字是准备当百两银子的。可小姐嫌少,不够两天用得,除非当十万两银子才愿意,所以直到现在,还没人敢买。”紧将那卷轴展开,竟被精装细裱了一番。厉之华接过笑了笑展平那字,不由一怔,只见那首诗的左款上下尽题香跋,字字清秀娴美,若依若飘,意境柔婉情跃。使人思之,却不像反常素跋,而是一种欲蓄欲露的情写。
朱淑真羞道:“你不介意我把这副墨宝给毁了吧?”厉之华赞道:“好绝美的妙跋,这幅书法被你改成了一幅图画,人说字中有画,确实不假,这不是字,却是画了。”
小红听得直笑,朱淑真羞道更甚,狠掐小红一把,直将她掐得大声叫痛。
厉之华笑道:“你家小姐就会爱谦虚,我不是说这幅像图画,而是说这整幅字的意境是幅图画,令通者一看,便是一对痴男愫女的隐绘,这岂不让人拍案叫绝。再经过这等细美的装裱,才真正豪柔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