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知将军对眼下建康城的局势如何看待?”郭裳饮了一杯桑落酒,突然发问。
徐宗文朝外间探了探,这是太平楼的一间雅间,极为私密,没有主动吩咐,太平楼的小厮是决计不敢擅自闯入的,这也是朝中大臣为什么会扎了堆似的往太平楼挤的原因。
徐宗文凝视着郭裳,很认真,他道:“先生为何谈论起了朝政?”
“将军纵横疆场,此乃良将,若是能懂一些朝局,便也可成为一名政客,将军若是军政皆通,就是裳心目之中的那个人,那样才能让裳彻底下定决心!”郭裳也看着徐宗文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坦然。
原来今日到这太平楼品尝鱼生是假,考验自己才是真啊!
徐宗文将案上的酒壶推到空处,指着酒壶道:“此为当今陛下,有了陛下方有了这大晋。”
郭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表面上看有了皇帝才有百官,而且当今这位陛下雄姿英发,对皇权非常敏感,醉心于权谋,热衷于争斗,是个不能小瞧的角色,是大晋南渡以来真正拥有一些权利的皇帝。
紧接着,徐宗文又拨开四个空盏,望着郭裳道:“此四盏为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龙亢桓氏与太原王氏。当今政局乃太傅谢安执掌,陛下只能管一些平常政务,军政大权都由太傅操持。龙亢桓氏掌十万西府兵,居荆州,控长江上流,不可小觑。陈郡谢氏的手中也有七八万的北府兵精锐之师,而且陈郡谢氏已经和龙亢桓氏结盟,虽然桓氏家主桓冲逝世,但是眼下的桓氏需要与谢氏和衷共济,共度难关,这联盟暂时不会有所变化。琅琊王氏近二十年来已经不在中枢,然而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琅琊王氏的影响力甚至是能够与当轴的陈郡谢氏不相上下的!太原王氏的崛起也势不可挡,尤其是王国宝与会稽王甚至是当今陛下关系匪浅,太原王氏与皇室联手,很有可能会将陈郡谢氏取而代之……”
徐宗文把士族门阀的势力分析了个遍,郭裳在对面也听的津津有味,深以为然,毕竟徐宗文脑子里对晋末时局还是十分了解的,历史进程最终也证明了继王谢庾桓之后,太原王氏成为士族黑马,一跃而成为最后一个当轴士族!
“将军所言切中时弊,士族把持朝政的局势在将军心中已经一目了然了。”
“不过,将军还漏掉了一点。”郭裳前一句还在夸徐宗文对局势分析透彻,后一句又让徐宗文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了。
徐宗文忙问:“不知子衿所言,我是漏掉了什么?”
郭裳提手指着徐宗文:“将军漏掉了将军自己。”
“我?”徐宗文茫茫然,后知后觉大笑起来,也是太原王氏是一匹黑马,徐宗文自己又岂不是另一匹黑马呢?
郭裳起身关上雅间的窗,回过身来坐下:“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将军趁淝水之战契机乘云直上九霄,一路转战南北,收复了数倍于大司马桓温所获的的土地,立下了国朝以来前所未有的功勋,又与陈郡谢氏交好,太傅寿宴那晚又结交上了龙亢桓氏的未来家主,手握数万强兵,坐镇故都洛阳,被当今陛下看重,年仅弱冠之年,便成为刺史一级的朝廷高官,比曲陵公荀令则还要更年轻成为州伯,难道还不能算作一股势力吗?”
桓玄是桓温幼子,他确实是桓氏家主,只是年纪太小,职权由几位叔父代掌,但是桓温的爵位和一切都是由他继承的。
曲陵公荀令则,就是前任颍川荀氏家主荀羡,寻阳公主驸马,当今陛下的姑父,年方二十八岁当了刺史,这是官方记录,现在被徐宗文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