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物?”李皇后看着儿子将宣纸慢慢摊开。
谢玄道:“这是一双眼睛。”
一双漠然中透着恣意的、可恨的眼睛。
画师也画不出谢玄口中的可恨,便将眼眸光芒中多添了几分攻击性。
李皇后只是浅看了一眼,心脏骤然一停,随即愣在原地。
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是她想忘,却从不曾忘记的人。
还没来得及将画纸夺过来,谢玄就一个转身,“父皇,您看。”
晋元帝眉头紧蹙,抬手一个奏折扔了过去,“你给朕滚出去!”
看什么看!
整日里正事不做!
谢玄被奏折砸了下,画纸也没能顺利递出去,心灵大受打击,还欲为自己说几句话,却被李皇后一把攥住手腕。
李皇后抢过画纸,温柔道:“玄儿,你父皇正为灾区忧愁呢,你就不要拿这些小事打扰他了。”
啊这……谢玄没话了,不明白母后为何前后变化这么大,前面还说要将采花——不对,是刺客,差点被带过去了。
刚才还说要将刺客找出来狠狠惩戒呢!
李皇后使了个眼神,谢玄似懂非懂,顺着她道:“是,儿臣不该拿此事干扰父皇。”
话落,御书房中响起晋元帝一声冷嗤,“你要是有空,就思考思考,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谢玄低头,声音细若蚊蚋,挤出话来为自己辩解,“儿臣捐了一百万两了啊。”
晋元帝听见了,反问,“你很不情愿?”
“没有啊,儿臣自愿的。”谢玄忙道,然而面对父皇满是威压的神色,他的话显得苍白。
李皇后打圆场,“陛下,玄儿是想为您分忧的,只是不如朝臣们圆滑,不善表达。”
晋元帝无奈地叹了口气,扶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见状,李皇后拉着谢玄告退。
出了殿,谢玄头顶似笼罩阴云,憋屈得不行,“母后,你为何——”
李皇后将食指放于唇前,暗示他闭嘴,“你随我来。”
谢玄不明所以,跟着李皇后走上宫道。
宫墙高高,长长的宫道上,李皇后很珍惜母子相处的时光,她与儿子慢慢走着,也不急着开口说话。
仰着头看不见宫外的天,她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二十年前入宫的情形。
她被当做家族棋子,当做与皇室的桥梁,成为中宫皇后。
这是多少人渴望不可求的位置。
没有人问她愿意否,因为必须愿意,她自小就被家中当做未来皇后培养,即便改朝换代,父兄还是有办法让她成为皇后。
立后大典的那日,花轿从正宫而入,当时也是这条宫道上,她掩着面,轿子的红帘被风拂开,她抬眸一瞥,窥见那人容颜,饶是暖光洒在脸上,依旧遮挡不住他的冷漠。
他不满的,是晋元帝立后。
而她落寞的,是所嫁之人并非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