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枪刚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蔡言芝瞪了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孩子,眼神比井水更冰凉,洪雀好不容易通过一场温馨谈话积攒出来的丁点儿勇气立即崩塌得不剩半点,这个大姑,太霸道了!蔡枪一阵冒冷汗,却不敢多说半句话。
还是赵甲第来圆场,抹了把脸,挤出笑脸道:“阿姨,不好意思,酒喝多了,胃有点疼,抱歉抱歉。”
蔡母知道他言不由衷,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道:“这要怪你叔,喝酒也没个分寸,我洗完桃子就说他去,甲第,下次他再拉你喝酒,你千万少喝点,都是自家人了,不讲究面子。”
赵甲第点头道:“记下了。”
蔡母拉着无意间闯祸的小儿子走出房间,蔡枪夫妇也找了个出门散步的借口离开。
赵甲第痴痴望着那盆杨梅,小时候体弱多病,但贪嘴,那位赵家老佛爷,一天中的头等大事几乎就是盯着最心疼的小八两,剥荔枝,一颗一颗,切西瓜,一片一片,连瓜子都一粒一粒嗑好,加上一些碎嘴的零食糖果,规定小八两每天能吃多少,具体细致到多少颗草莓多少瓣桔子,不是老佛爷小气,就是怕小八两把肚子吃坏了,那个岁月,孱弱的孙子吃中药几乎比吃米饭还要多,容不得老佛爷不战战兢兢,要不是如此,老太太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收刮来给孙子解馋,家里老人,大多如此,明知棍棒出孝子,可有几个是真忍心打下去,都巴不得自家子孙过得比别家孩子要吃得好睡得好。
赵甲第伸手拿起一粒杨梅,塞进嘴里,低下头。
蔡言芝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赵甲第流泪,甚至是第一次听说,在北京赵家老佛爷给孙子购置的四合院里,黄凤图老爷子闲谈时隐晦提起过小八两和王半斤儿时的那场劫难,似乎从那时候起,爱哭的小孩子就不再容易软弱了。何况,这个男人还曾经杀出一条血路,瘸着腿站在自己面前,当时也是笑的。男人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没有比这更血性和更温情的话了。
赵甲第紧紧咬着嘴唇,轻轻哽咽道:“想我奶奶了。”
赵甲第再度使劲擦了擦脸,嘴里杨梅还没下肚,又拿了两粒,塞满嘴巴,抬头,很傻很傻地朝蔡言芝笑了笑。
这一刻,蔡言芝觉得这世上这辈子再没有男人比这个家伙这一刻神情更温柔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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