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单心中一阵茫然,怎么会这样?一夜间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他此时虽然弄不明白,但心中却隐隐感觉,娘被抓似乎与小黑子遇害有着某种关联,再联想到自己和小黑子之间的纠葛都因恬女而起,而且昨天里司恬阔才到家里来质问过娘……莫非,这些都是里司大人指使他们做的?
二话不说,阿单转头直奔里司恬阔的宅院,他要当面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是公家派人来抓走了娘,他是一里之司,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赵嶰跟着阿单身后,临近里司宅院,两人远远便看见一群人堵在门口,赵嶰在身后解释说:“是小黑子爹喊来的左右亲邻质问里司,都已经闹腾半天了”
感受到阴沉的天色渐渐昏暗,阿单这才恍悟,已经是临近黄昏了,两人凑近跟前,只见一群乡邻围在门前观望,院内传来小黑爹大声的质问:“你说,一个孩子,能犯下多大的错,竟将他置于死地,你良心何安?你做的什么里司?”
阿单钻过围观的人群,只见宅院内,恬女抱着母亲蜷缩在屋门前,恬阔则被小黑爹和三五个亲邻围在中间,小黑爹继续大声喊道:“如果你今天给不出个说法,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跟你拼了”
“对,跟他拼了”旁边一个亲邻跟着附和,随即有人上前伸手和恬阔撕扯起来,恬女和母亲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众人推搡在一边,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阿单站在院门口,原本是想来兴师问罪的,但是看到此时恬女无助的样子,心中却浮起一丝不忍,他甚至一度想上前阻拦调停,但是想想小黑子不明不白送了性命,如果的确与恬阔有关,那小黑父亲的做法的确可以理解,就算小黑子有些过错,但终究罪不至死,而且这件事多少也与自己有关,这让阿单心里更蒙上一层愧疚,他纠结的站在人群中,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就在阿单对自己的立场摇摆不定时,原本挤在大门外看热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一队人头戴皮帽、身着黑衫、手持长棍突然挤过人群,他们叫嚣着将围观的人群驱离大门五步开外,两人竖起长棍守在大门口,其余十几人冲入院中,不由分说举棍便打,只转眼间便将小黑爹和带来的三五个亲邻打翻在地,恬女一家终于得以解脱,退避在屋门口。
见到这些人的着装,阿单便明白了,来的人是乡良卫!
昨天那位来向阿单问罪的良叔从几个乡良卫身后走出,一脸不屑的看着被打翻在地的小黑爹一众人:“你们这些刁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乡良大人的亲家也敢冒犯?都活得不耐烦了么?”
小黑爹捂着身上的伤痛,站起身嚷道:“打死我,有本事你们打死我,你们这些权势者草菅人命,难道这大齐薛地竟没有王法了么?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竟然要残忍的害他性命?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
良叔不屑的冷笑一声道:“笑话,我们乡良大人何等身份,犯得着加害一个贱民的小孩子?今儿早上我倒听过里司的人来通报,你儿子是自己淹死在河里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哦对,昨晚上的确是我们把他带去问话,他犯下什么过错你心里多半也清楚,但是我们乡良大人心胸豁达,并未责罚就放他回去了,你们这些刁民,不知感恩倒也算了,还敢在这胡闹!”
小黑爹一摆手,毫不示弱的质问:“感恩?哼!你倒推得干净,人是你们带走的,却不明不白送了性命,你在这里随口一句话就想糊弄过去?滑头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算起来,良叔本名扶良,是屯子里二丫的叔叔,前杨屯的乡邻对他并不陌生,此前他只算是乡里间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自从进了乡良府倒是风光起来,乡邻们对他一向趋炎附势的风格颇为不屑,背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滑头良”,此时小黑爹激动中竟将他的外号也一并带上,这下可惹恼了自以为风光的良叔。
“你这匹夫,我看你是找死”良叔从身旁一个乡良卫手中夺过长棍,转手挥过去,原本只是想教训他一下,却不想小黑爹毫无防备,被这一棍不偏不倚,砰然砸在了脑袋上,当场栽倒在地,额头上血流不止……
门外围观的人群中一声惊呼,随即纷纷议论起来,院子里随小黑爹而来的几个亲邻已经吓傻,隔半天才回过神,呼喊着抢过去将他扶起,然而小黑爹奄奄一息中,早没了反应。
“杀人啦!乡良卫杀人啦!”
院中几人开始大喊,门外围观的乡邻也随之一片骚动,见此,良叔颇有些心虚的对着身后的几名乡良卫嚷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还不快把这些刁民都给我哄出去!”
几名乡良卫挥棍而上,连吆喝带推搡的将几人哄出门外。那边村口,小黑娘正抱着小黑子的尸首痛哭不止,这边里司门前,几个亲邻扶着不省人事的小黑爹哭天抢地……
阿单站在人群中,心理一阵阵愧疚难当,他总觉得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他没有进山发现小黑子几人,恬女也许到最后也不会觉察,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许多事情,就算他发现了小黑子几人,如果他不把事情闹僵,也同样不会有后面的许多事,还有娘被抓,现在看来,多半也和自己接近恬女有关……阿单觉得,如今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却成了唯一个不受牵连的人,这让他陷入深深的自责。
乡邻们聚在大门口,围观着小黑爹和几个亲邻的遭遇,议论越发激烈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呼喊着谴责良叔,当十几个乡良卫手持长棍准备上前再度驱赶聚在门口的乡邻,阿单迈步上前,拦在了中间——他决定要弥补自己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