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云、洛伯源、彭慕秋三人从林后走出。
赵景云说道:“大人在半里之外就传声不让我们接近,莫非萧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祁义山,他可能会一套隐晦自己的心法,适才在城中我却没注意到他的身手其实与慕秋不相上下。”
赵景云修为最弱,走到近处说不定给让祁义山觉察出来,为防万一,徐汝愚事先传声,让他们停在半里之外等候。
赵景云心里一惊,说道:“荀家对忻州、北唐的控制并不力,褚师密绝边贸,却可以通过私帮与山客获得他呼兰紧缺的物资,私帮大多由这一带的中小世家控制,买通各种关卡,跑单帮的山客却在崇山峻岭间寻出羊肠小道通过。祁义山在山客之中声名颇显,这样的名气,却是十几二十年跑单帮的经历换来,祁义山还真藏得住。”
徐汝愚眉头皱起,说道:“其人谈吐不凡,哪家还将这样的人布在马邑?他言语间对呼兰、江宁都有恶感,还故意透露呼兰将在平城集结大军的消息给我。”
赵景云说道:“他怕是在试探大人的反应,现在能意识到呼兰异动的没有几家,大人临危也是从容淡定,在他看来是大人早就知道呼兰在平城集结的消息。”
徐汝愚笑了笑,说道:“或许如此。这样看来,江宁也在他怀疑范围之内。”
彭慕秋说道:“若是他们确实江宁,那么大人的身份也藏不住多久了。”
洛伯源见徐汝愚向他目光望来,神色微窘的说道:“伯源牵累大家了。”
“也无不好,你曰后便在明处刺探,不过只可别人联系你。祁义山学的那种心法,跟在我的身边,也不是轻易能分辨出来的。”
洛伯源讪然应承下来。
赵景云说道:“天下丹息术甚众,但是隐晦自己实力的心法却从未听人提及,这种心法似乎只为便于潜藏隐踪。”
徐汝愚心中一动,暗忖:天下丹息术十之八九,瑶光殿在奇功绝艺榜中都有品述,不列榜上的丹息术,要么声名不彰,要么就是新创尚不为人知的丹息,如同徐汝愚自创的旋拧丹息就迥异于天下所有丹息,除此之外,就是瑶光殿自身的丹息术。历来奇功绝艺榜上不会出现关于瑶光殿高手的品定。奇功绝艺榜能品定天下武人,瑶光殿的实力自然不容小窥,那一套隐晦实力的心法,正是瑶光殿所需。
徐汝愚将心中疑虑道出,赵景云说道:“瑶光殿与静湖同样是一处神秘所在,世人只识得片鳞只爪,从来没有一窥全貌的机会。景云也有此怀疑,却不敢肯定。”
“皆传瑶光殿的总部设在秦川,此时秦川大乱,祁义山面上并无焦虑,不过他也应对我有些兴趣。寇先生入关多半会走雁门,然而马邑、雁门、代邑都没有消息,其中透着蹊跷,慕秋扮我,骑着青骏越过太行山往东走,伯源与景云一明一暗,在雁门内外再滞留些曰子然后东向去范阳。”
赵景云问道:“大人将欲何往?”
徐汝愚说道:“我缀在祁义山他们后面,若无发现我将去武阳与方肃会合,你们在范阳若是遇着方肃,告诉他我的行踪。”
洛伯源颇为失望,在三人中,惟有他的修为最高,原以为徐汝愚会将他留在身边以为助力,却料不到徐汝愚会如此安排。
过雁门关时,徐汝愚缀上祁义山三人。
东侧绝岭中藏着一条曲折小道,摩崖临涧,奇险无比,似乎在山石嶙峋中寻出一条仅容人只身穿过的空隙,这样的路途,山客犹感其中艰辛。
徐汝愚仗着步云术,走得还算轻松;在前面尚没有觉察的祁义山三人却十分狼狈,袄子都给山石挂破,露出里面的棉绒,萧远脸上更添了几道插伤。
徐汝愚暗忖:祁义山在马邑藏身十数年,还真难为他了。
三人依着山石歇息,萧远粗声说道:“祁兄弟,我们返程又不走私货,为何要走这条绝道?”
祁义山笑道:“此去江宁,这条道再也不能走,这算是走再后一遭吧。”
“以后再不用走这绝道,才叫人痛快,哪会留恋?”
祁义山又道:“月前,你送一名儒士过雁门,还不是自讨苦吃走的这条道?”
萧远说道:“那人如此要求,送他过去得了二十金,比走一趟私货还值。你们怎么知道?那人要我守密,我至今未与人提起过,莫不是哪次酒后失言,让祁兄弟听见了?”
徐汝愚听了,心里一惊,心想:祁义山说的这人是寇先生?
祁义山说道:“那人找过我,我看他是从绥远出来,又有伤病,这些年褚师密延揽一些儒士为呼兰卖命,我以为他是因为伤病遭到褚师密的嫌弃才离开绥远的。心里鄙视还来不及,哪会应他,后面听说有人接了这活,想来那时留在平城的山客也不多,就想到是萧大哥了。”
萧远朗笑起来:“那些儒士是绥远城里的幕客,不用替他征战,伤病有什么妨碍。祁兄弟也有短见的时候,哈哈……”又说道,“不妨给说给你知道,他身上的伤是胡人添的,病是伤后染的,胡人是不容他返回中原。我们过平城时,那些马贼就在遍地寻找一名中年儒生,又适逢呼兰出兵围马邑,我们在平城东面的山坳子里困了好些曰子才到马邑,月前才送他过这雁门。”
寇先生通习丹息术,伤病缠身,竟然需要一名山客护送过境?
徐汝愚压住心中的惊骇,听萧远继续说道:“其实这人许多山客都认识,都唤他寇夫子,我尚且与他喝过一顿酒,胡吹过山客间的辛苦事,他倒不嫌我粗鲁,他在呼兰境内走动,并不为胡人做事。他的学识真是厉害,从绥远到平城到马邑,定襄、五原、榆林,天域的各个角落没有一处他不知道,就是这在山客中知道也不多的绝岭山道,那人竟也十分熟悉。我看大半是他对关外天域知道得太多,胡人容不得他。这样的人,我便挨上千刀,也要极力周全的。”萧远想起一事,讶道,“祁兄弟在马邑也混了十五六年,却没见过这人?”
祁义山说道:“我要是知道,也不会拒绝他,其实我过了些曰子,也有所猜测,心里后悔,于是在马邑城中一直等萧大哥,打听打听那先生的下落,若是无事,我心也安顿。”
徐汝愚暗忖:寇先生识人无数,萧远虽然粗豪些,但值得相托,不似其他山客图利畏事。
萧远说道:“寇夫子人无大碍,只是还虚弱得很,我们上次走时,他将一部书稿留在平城,我这趟就是替他取这部书稿。”
“一部书稿能有多重,上次为何不一起带走?”
“我也不明白,寇夫子只说那书稿十分重要,人与书稿要分开来,不要一起落在胡人手中。我却不明白那部书稿有什么重要的,不过一叠细软纸罢了,整千页的,想来也写了好多时候。”
祁义山说道:“那些夫子的行为不是我们山客能明白的,或许他们毕生写了一部书稿,对别人不甚重要,对他们而言,却视同自己的姓命。”
徐汝愚却觉意外之喜:寇先生原来藏在北唐城中,但是又生忧虑:祁义山背后的势力不弱,独自前去,未必能携寇先生一起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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