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皇帝紧了紧被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朕知道你不会有不满,但肯定有惶恐。你会想,朕交待许孝恭和刘恩静做事却让你避出去,是不是不信任你了。而且虽然你这样想,却还要逼着自己尽力不去想……朕猜的可对?”
苏不畏连忙站起来,然后跪倒在地:“是奴婢的心越来越不沉稳了,越来越不自知身份了。”
“朕不告诉你,是因为有不告诉你的必要。”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前朝郑慧宗皇帝和内侍总管太监燕三垒的典故,你可还记得?”
苏不畏脸色一变,深深的把头垂了下去:“奴婢,谢陛下恩惠!”
皇帝摆了摆手:“你也歇着吧,朕乏了。”
苏不畏起身,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衣服都已经粘在身上了。
前朝大郑慧宗时候,郑慧宗最信任的人是内侍总管太监燕三垒。无论郑慧宗要做什么事,都先和燕三垒商议。长久之后,燕三垒难免渐渐跋扈。到了后来,就是满朝文武见了他也要行礼。一个从六品的太监,俨然当朝宰相。虽然也有言官参奏燕三垒种种不合规矩的事,但郑慧宗对其依然信任如故。
后来因为外戚专权,皇帝想废掉皇后,打压后族,但后族实力太强,即便是郑慧宗也不能轻易决断,他将这件事交给燕三垒来做。燕三垒用尽手段,找来一个俊美少年和皇后勾搭成奸,又让人指认国舅盗卖国库存粮。郑慧宗借机将皇后罢黜,然后将皇后一脉中把持朝政之人尽数裁了。
因为这件事,牵连了许多人。不过正因为如此,郑慧宗才能将朝权真正的握在自己手里。
打压后族之后的某一天,郑慧宗让燕三垒陪自己喝酒,酒过三巡之后郑慧宗忽然嚎啕大哭起来,燕三垒不解,连忙问皇帝因为何事心伤。郑慧宗说,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皇后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再也没人知晓,朕知道你绝不会说出去,但若是你喝醉了呢,若是你说梦话呢?不过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即便你说出去,朕也不会治你的罪。
燕三垒听完大惊失色,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犹豫了很久,当夜便自己割了舌头,然后请辞回乡休养。
郑慧宗再三挽留,燕三垒只是拒绝。皇帝准其回乡,厚厚的赏赐了他。
然后……燕三垒在回乡的半路上遇到了山匪。郑慧宗知道燕三垒的死讯后痛哭流涕,竟是三日不能早朝。三日之后,郑慧宗下旨将燕三垒遇害所在之地的地方官吏尽数斩首,为燕三垒陪葬,然后不顾大臣们反对,追封燕三垒为侯爵。
想到这个典故,苏不畏如何不怕?
……
……
皇帝的睡眠越来越少,虽然他已经在刻意强迫自己多睡一会儿,但哪怕睡着了,最多两个时辰就会醒来,再想睡极难。若是以往,皇帝就会起床继续处理国事。但是自从御驾亲征之后,皇帝好像懒了许多。即便睡不着,他也会一直躺到天亮。
太阳从东边升起来的时候,皇帝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然后起身,将昨夜里擦嘴的手帕丢进火炉子里烧了,竟是用了四块。
最近这段日子,他夜夜呕血。
万星辰的药,也越发的没有效果了。
但是今天,皇帝起床之后的精神还不错。或是因为安排了许孝恭和刘恩静做的那件事,又或是因为对苏不畏说的那番话。
苏不畏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伺候着皇帝洗漱。
“派人回京城传旨,旭郡王杨开追封为二品护国大都护,晋亲王爵位,世袭罔替。他的长子入东宫伴读,次子封果郡王……”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道:“让回去的人告诉太子,若是朝臣有人反对,当庭掌嘴,若是谁敢再说,杖责五十,再言者,杀无赦。朕已经写了一封信给太子,你派人带回去亲手交给太子。如果有人跳的太厉害,朕不介意让太子提前亮一亮刀子。”
苏不畏心里一震,连忙垂首道:“奴婢记下了。”
“前阵子朕听你说,方解从左前卫跑出去带着人奔狼乳山了?”
“是”
苏不畏道:“暗侍卫的人也是几天前才报回来的消息。”
“派个得力的人去狼乳山那边传旨,着方解为从四品雄威郎将,晋一等县子,狼乳山的人马朕就交给他了。告诉他,别丢了朕的脸,也别丢了旭郡王的脸!他要是不把叛军西大营给朕挑翻了,就不用回朝廷见朕!”
“陛下……”
苏不畏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小方大人寸功未立,官爵加的太快,恐引人非议……”
“苏不畏”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是不是需要再说一遍?”
“奴婢知罪”
苏不畏连忙垂首:“奴婢这就安排人去狼乳山那边传旨。”
“另外……既然当初旭郡王的人马一直在狼乳山那边,朕就给他们取个名字,就叫杀狼军,准许其执黑旗,独成一卫,在与朝廷大军会师之前,不受兵部节制,告诉方解,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一样,打输了,丢人了,朕凌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