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根据推算,方解猜测应该是大自在以一种身在寺中念在寺外的方式和在山下的忠亲王交手,实力必然大打折扣,输了不代表他真的技不如人。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这个佛宗第一天尊永远也不走出大轮寺?
大自在身在大轮寺,便是明王之下第一人。
现在明王已经势弱,佛宗这个控制着西方千百年的庞然大物已经变得虚弱,而当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站起来用刀指向大雪山的那一刻,佛宗的绝对统治其实已经动摇了。即便最后蒙哥失败,大自在继承了明王成为新的至尊,佛宗的控制力也远不如从前。那些西域的贵族们哪怕是在这一战中支持佛宗的贵族们,都会在心里暗暗的想,原来佛宗不是不能挑战的存在。
不过方解没时间将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因为他心里有个担忧越来越浓烈。
他将陈孝儒叫过来低低的吩咐了几句,陈孝儒的脸色随即变得有些发白,方解吩咐完之后又一次抬起头看向天空,忽然觉得自己这是在被动的接受着那个该死的天安排的一切磨难,什么时候才能挣脱开这种束缚?
“去吧”
方解摆了摆手:“小心些,绕过蒙元人的大营,你前阵子联络的飞鱼袍可以动用了,另外从西南过来的飞鱼袍你也可以直接调用。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如果真如我预料的那样,尽快赶回来……”
“属下明白!”
陈孝儒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心里有着痛苦。
“属下会回来!”
他加重了语气说道。
方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陈孝儒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此时的天色是最黑暗的时候,但这正是黎明的前兆。方解在石头墙上坐下来,抚摸着身边的朝露刀抬着头看着天空。一直在暗中的沉倾扇缓步走过来,挨着他身边坐下,一点也不在意地上的尘土。
她是那种即便身上的衣衫沾染了土,在别人眼里也出尘不染的女子。
“你在小时候就喜欢抬头看着天空,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每次你都看得那么专注,甚至好像和天空在交流什么似的。”
方解将视线从天空上收回来,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想事情时候的习惯吧。”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因为茫然,所以他经常疑惑的盯着天空似乎是想寻求答案,现在确实已经形成了习惯。
“你笑的时候眉头并没有舒展开,说明你心里有什么担忧。”
“嗯”
方解没有否认。
“担忧什么?”
沉倾扇问。
“我在想,有时候我还是把人性想的太过善良了些。我以为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总会有些事做不出来。可我现在忽然发现,原来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是因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如果我担忧的事真的发生,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投入太多,还是悲伤于自己投入了那么多。”
……
……
晋阳城
城外是几十万朝廷大军的营地,在夜色中看起来就好像数不清的大坟包。远远的看过去,那些巡逻士兵手里拿着的火把就好像是飘荡在坟地里的鬼火。大营里很安静,士兵们早早的睡下恢复精神。晋阳城是叛军最后的堡垒,只要再攻破这里之后李家的叛乱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至于孟万岁和殷破山之流,皇帝其实根本没放在眼里。
据说李远山兵败身死之后,李孝彻身边的军队逃走了不少人。李孝彻接连派人收拢败兵,可那些来混饭吃的人哪里有什么忠诚可言。孟万岁和殷破山那边也一样,殷破山在芒砀山南兵败之后,还有超过十万人马。可李远山死了之后,他手下人马竟是一夜之间溃逃了一大半,现在剩下三四万人躲在山里不敢出来。
孟万岁先是被方解摆了一道,损失了大批的粮草辎重。本来他是叛军诸将中实力保存最完整的,李远山兵败的时候还有超过二十万人马,但同样的命运也发生在他身上,那些被强掳来的百姓知道朝廷大胜,谁还敢继续做贼?
二十几万人马,不到半个月跑了八成,拦都拦不住。
所以皇帝现在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事,专心致志的围攻晋阳城。似乎所有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最起码……对他有利。
孟万岁和殷破山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不足为虑。晋阳城就算再坚固,也早晚有攻破的时候。阔克台蒙烈的大军被方解拖在狼乳山峡谷,没时间理会朝廷人马。
最主要的是,罗耀的计划还被他一步棋搅乱。
江南诸卫已经封住水路,雍州那边的军队想要过河不容易。罗耀在西北兵败元气大伤,退回黄阳道休整,一时之间也不会再强渡洛水,毕竟水师是他忌惮的。
所以这段日子皇帝的心情很好,非常好,特别好。
夜已经很深,但皇帝似乎没有睡意,让苏不畏搬了把躺椅放在大帐外面,他抬头看着天空,嘴角上一直带着笑。
他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狼乳山石头墙上,有个少年将军也在抬头看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