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坚看到杨易尸体的时候忍不住怒骂了一句,脸上的兴奋全都被愤怒取代。正因为他抓出来的是杨易的尸体而不是那个密闭的容器,所以他才会愤怒。此时的尸首已经破烂不堪,那张腐烂到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脸上好像还带着讥讽的笑意,就像是在对杨坚说,太祖啊……我就是不给你。
杨坚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小皇帝杨承乾毒死自己的那一刻,想起了那个少年郎决绝倔强的脸庞。
“你想要?朕就是不给你!”
这句话,如刀子一样刺在杨家的心口。比方解在这一路上给他的伤都要让他觉得难受,甚至是痛苦。
杨坚攥着杨易的尸体,愤怒中一把将那尸体甩了出去。啪的一声,尸体落在地上,散了。腐烂的肉和已经发灰的骨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骄傲。那感觉就像是用这样的方式抽了杨坚一个耳光,那么的响亮。
“朕不需要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愤怒的杨坚冲过去,一脚将尸首踢飞:“你本来病入膏肓,朕就用不到你的血!只是给你一个做朕子孙的尊严而已,想给你如你父辈祖辈一样的荣耀!既然你自己不在乎,朕又何必拿你当子孙后代!”
杨坚一脚将尸首的脑壳踩碎,然后大步往里面冲了进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杨坚无视通道的黑暗,他进入了另一座陵墓,杨易父亲,大隋真宗皇帝的陵墓。看到那棺椁的时候,杨坚脸上那种变态的兴奋再次出现:“还有的!朕不是只准备了一个,还有的!朕有那么多子子孙孙,活的没了还有死了的!你们都是朕的后代,朕想要什么你们就要给朕什么……朕要……”
杨坚探入棺椁的手和他的话语都戛然而止,因为他再次直接将尸首从里面提了出来。唯一不同的是,这具尸首已经只剩下枯骨。他还是没有摸到那个容器,而他能闻的出来,这具枯骨不是假的皇帝,确实是他的后人。
“你们父子都是白痴混蛋!”
杨坚大声咒骂着:“身为朕的子孙,你们有什么资格拒绝朕为你们准备的路?你们从一开始就应该没有别的选择,而是一心一意的等待着朕回来,等待着为朕做最后一件事!可是你们没有!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杨坚一脚将棺椁踹飞,真宗皇帝的遗骸散落了一地。
方解不知道,因为杨易和他父亲的叛逆也是骄傲,为他争取了时间。杨坚本来已经甩开他,可是接连两个地宫里都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杨坚已经被自己的后代拖住了脚步。
连续两个皇帝,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也许他们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已经成为定局的命运,但他们却用这样一种壮烈的姿态来宣告自己的态度。
他们是杨家人,但不一定就要守着那个令人恶心的秘密,也不一定就要守着那个更加令人恶心的规则。
方解冲进地宫的时候,听到地宫深处的一声响动。
这个时候,正是杨坚掀翻了真宗皇帝的棺椁。
“杨坚……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方解看了一眼角落处的那具残破尸骸,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虽然已经忍不住那尸骸生前什么面貌,但他猜得到那是谁。与这个人的交集,是方解很难忘记的一段过往。这个让人愤恨也让人尊敬的大隋皇帝,总是那样的我行我素,似乎全世界都应该围着他转。
方解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对杨易没有恨意。
……
……
方解穿过天佑皇帝陵墓的时候,罗蔚然出现在皇陵地宫门外。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走了进来。他走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极宫的方向,脸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意味。
“无论如何,这段日子都是我人生中过的最美最舒心的生活。对不起,我骗了你……也许我回不去了,但有一句话我没有骗你,那就是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可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来,杨坚只要不死我就不能安心,他活着,就有可能伤害到你。”
罗蔚然告别似的的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绝然走进皇陵。
皇陵最深处。
扑虎一开始是奔跑,后来速度却原来越慢。他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不想面对那个人,那个他叫了二百多年大哥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每穿过一个地宫,他心里对杨坚的敬意和亲情就都淡下去几分。当他快要走到前面的时候,骤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厌恶大哥了。
真的很厌恶。
“如果可以终结这一切,我陪你死吧。我们回到本该去的地方,绝对不是这里。地府生死薄上也许在二百多年前就已经写下了你我兄弟的名字,逃过了二百年的轮回,终究还是要去的……我厌倦了,大哥……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扑虎的表情一开始很痛苦,但是现在,越发清明。
方解走到第二个地宫的时候,看到了另一具遗骸。
他忍不住顿了一下脚步,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敬意。
他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很荒诞的想法一闪即逝,他知道那绝不可能是真实的,却忍不住还是这样去想……杨家子孙的反抗或许始于真宗皇帝,杨易的父亲,杨承乾的祖父,那个据说大隋历代皇帝最长寿也最风流的皇帝,影响了杨易,而杨易影响了杨承乾。
如果杨易在继位的时候就知道这秘密,那么大隋的崩乱是不是他故意弄出来的?
不可能的。
方解摇了摇头,那不符合杨易的性格。
方解不敢停留太久,因为他知道杨坚终究会找到可以用的后代。
“陵墓”
方解叹息:“这地方,就好像特意选好了似的。”
他后面,罗蔚然看了一眼地上天佑皇帝的遗骸,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将遗骸整理了一下:“有些时候,我经常会想……你比我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