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正是波兰东征统帅马里安,这乡下铁匠的话,令他脸上一阵抽搐。
佩剑,是这两日向外突围时砍那些败退的逃兵造成的严重损害,齐人军阵,他哪里冲的进去?便是冲进去,可不知道身上被打了多少窟窿了?哪里还能活着回来?
怎么也想不到,齐人是如此可怕。
本来听说只是一个小小黑海行省,齐人移民,也不过几万人,这次远征,大部分还是从这些平民移民里选拔的军卒组成了几千人的军队。
却不想初始和齐人交手几次,才发现对方的重步兵恐怖若斯,加之其征募的突厥、阿拉伯弓骑兵,配合之下,更是强悍难敌。
不过,虽然几次交手都吃了亏,马里安却觉得看到了希望,毕竟,对方的重步兵也就几百人,征募的民夫兵,看来就是虚张声势,偶尔发射的巨响武器,开始能吓唬人,但习惯后,其对战局根本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马里安随之便决定,想办法击溃齐人,而不是听从列斯瓦夫大公的召令回军。
马里安寻了一处沼泽附近和齐人决战,如此,对方的重步兵和骑兵都要避开沼泽区,重步兵会变得更为笨重,弓骑兵也失去了灵活机动。
马里安事后才知道,这是他这辈子最不可饶恕的一个错误,现今思及,还是悔恨不已。
他终于将齐人引入了沼泽地带,但后来想,或许是齐人将他引入沼泽地带才是。
那轰隆隆连绵不绝的巨响,现今好像还是地狱的号角一般在耳畔响着,好似是因为他那场大战后被震的落下了耳鸣的毛病,又或许,只是心理上创伤带来的幻觉。
齐人火力全开,战场变成了修罗场,变成了地狱。
齐人由平民征募的力量,也如此可怕么?
那些恐怖的武器,难道真是东方的神罚?
一万两千五百名英勇的士兵,现今,变成了这边境村镇里,惶惶不可终日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勇气的胆小鬼。
想到这些,马里安心里又涌上了巨大的绝望,扈从什么时候将修补后的佩剑交给他都不知道,有些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
……
“完了!”弗洛里安望着几人的背影,心沉到了谷底,他清楚知道伯爵大人最后流露的表情代表着怎样的意味,这位伯爵大人,根本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就好像待宰的羔羊,在巨狮猛虎面前,只有麻木的绝望。
“弗洛里安,你马上就要下地狱了。”罗斯妇人突然冷冷的说。
“你说什么?”弗洛里安愕然看向她,两个村落距离不太远,互相之间还是能简单沟通的。
“我一直希望,看到你下地狱的场景,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罗斯妇人愉悦的笑着。
“你他妈的!”弗洛里安走上两步,就想伸手打她。
罗斯妇人只是笑,“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怜,就像是一条没了牙的老狗,我一直在等着看到你的悲惨下场,现在,我死了也值了,等齐人进了村,你曾经的作为,你以为这个村子的人,会不向齐人告密吗?”罗斯妇人愉快的笑着。
弗洛里安慢慢缩回了手掌,突然问道:“你有个女儿被送去了给齐人,是吧?”
弗洛里安等在罗斯妇人的村落杀人放火时,罗斯人便曾经用罗斯妇人的女儿成了齐人黑海亲王的嫁妆来吓唬他们,希望能阻止他们杀人。
罗斯妇人冷冷道:“是的,波洛茨克王公为公主挑选了一百名女子做为这场高贵婚礼的陪嫁,我的女儿,是仅有的几名斯美尔德里的一员,其她的,都是贵族小姐。”说到这里时,罗斯妇人微微仰脸,很是骄傲。
弗洛里安知道,罗斯人说的斯美尔德,就是农民。
“你会被齐人千刀万剐的,听说他们的酷刑,会一刀刀割去你的皮肉,几百刀才会令你在痛苦中死去!就算你们的国王,也救不了你!我想,你们的国王,很快也会和方才的伯爵一样,变成丧家之犬。”罗斯妇人又愉悦的笑起来。
弗洛里安呆呆看着她,突然,转身进了里屋,再没有出来。
而第二天一早,当马里安伯爵率领自己的亲卫,在村口单膝跪地请降,大批齐人进入村落后,这名罗斯妇人得到了解救,那时才发现,弗洛里安早就在里屋悬梁自尽了。
罗斯妇人呆呆看着他的尸体好久,可能只有她知道,那一刻,到底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更多一些,还是这看起来鲁莽好斗的波兰铁匠却是极为喜爱她,根本没舍得下手伤害她给她带来的复杂情绪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