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子沉重下来。
苏浅素来不喜这样的气氛,稍坐了一会儿,告了辞,仍回芙蓉殿睡觉去了。经过芙蓉亭看见上官克和白蒙正在下棋,她取笑了一句,心想着上官克那种人也能坐下来与人对弈,且还是不止一次地来和这位蒙太子下棋,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白蒙对她一笑致意,她回以一笑。上官克冷哼了一声,不理她。
她丝毫不以为意,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一睡就到了傍晚,被一阵饭菜香勾的醒了。睁眼便见桌上摆了她中午点名的几道菜,还有一壶上好的醉仙酿。
菜的火候刚刚好,正冒着腾腾热气。她挑了挑眉。四家店距离太子府都不算近,她想不出是如何做到既不使火候变老又能保持热度的。楚渊的手段她向来不怀疑,这样的事在他做来估计不算什么难事。
莲儿伺候她洗漱罢,她急忙坐到了桌前,拿筷子欲夹菜,莲儿笑道:“公主且等等,还有菜呢。”
苏浅一愣,她似乎只点了三道菜。
但莲儿似乎铁了心不让她吃,她只得等着。
须臾,桃儿端来一个托盘,里面几道精致的素菜。熟悉的颜色,熟悉的香味,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吃吧,公主。”莲儿将筷子递给了苏浅。
苏浅深呼吸了一口香气,举箸便吃。不过片刻,几道素菜一扫而空,一壶醉仙酿也见了底。那几道荤菜却一动未动。
吃饱喝足,她忽的沉声道:“还不出来?”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外闪进来,正是金子。一脸讨好的笑看向苏浅。
“谁准你来的?”苏浅怒道。
“不是您把奴婢招来的么?”金子很委屈的道,手上亮出一个信封,往苏浅手上递去。苏浅接过信,打开一看,可不是自己的笔迹么?她磨了磨牙,想着天下能把她的狂草模仿的惟妙惟肖的人不做第二人想。
虽然气怒,但终是欣喜大过怒气的。楚国的饮食她极其不习惯,虽然楚渊已极力按着她的饮食习惯吩咐人做菜了,但终究不是地道的苏国味道。她自来楚国后,因不对胃口,吃的极少,人都瘦了一圈。
“既然来了,就这样吧。”她淡淡道。
金子高兴地一声欢呼,扬手就给了她一个熊抱。
苏浅扒拉开她的手臂,道:“记得少说话,多做事,这里可不比苏国。”她可没忘记这位的唠叨本事,比莲儿有过之无不及。
金子答应得痛快又麻利。
苏浅又指着那几样荤菜吩咐道:“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这些菜你们吃了吧。”
几名婢女高兴地坐下,毕竟这些大厨的菜不是随便可以吃到的。
苏浅看着她们大快朵颐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来。眸光落下来,见那道酸菜烧鱼似乎有些不一样。别处的酸菜烧鱼皆是鱼片,太白居的酸菜烧鱼烧的却是整鱼。但从来太白居的酸菜烧鱼是烧的草鱼,这个烧的却是鲤鱼,还是两条并排躺着的。
刚刚一直专注于那些素菜了,竟没注意到。
她拿起筷子挑开鱼腹,果然挑出一个油纸包。又挑开另一条鱼的鱼腹,也有一个同样的油纸包。
四名婢女不由睁大了眼。
她将油纸包打开,里面各现出一条一尺见方的天蚕丝锦来。
一条上面写了几句缠绵情诗:月如钩兮,其华烁烁,我之佳人,不在身侧。一日不见,中心如噎,我思佳人,缠绵悱恻。月出皎皎,其华澈澈,我之佳人, 不在身侧。伐伐琴瑟,悠悠其声,我思佳人,不日不夜。
苏浅看完,哼了一声,拿起另外一条天蚕丝锦,却是空白一片,一个字也无。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四人,她起身到书桌旁,自己研了墨,提笔在空白的那条天蚕丝锦上题道: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是她一贯的狂草。题罢,将天蚕丝锦卷成一个小卷,走到门口,向着门前一株丁香树招了招手,一只仅有麻雀大小通体白色的小鸟立即从丁香树中飞出,钻入她手心中,她笑着弹了一下它的脑袋,将锦帛系在它脚上,将它身子往空中一扬,小鸟扑棱棱在她头顶旋了一圈,展翅向高空飞去,顷刻间不见身影。
她敛了笑容,将那条天蚕丝锦往枕下一塞,依旧躺床上睡了。
四人吃完了饭,将碗筷轻轻收拾下去,不再打扰她,退至偏殿歇息了。
接下来的几日,苏浅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快乐无忧。和几名婢女日日陶醉在麻将桌上,引得上官克白蒙楚渊几人纷纷来观看,不出一日便都跃跃欲试。苏浅自然赚了个盆满钵满。
斩楚子恒那日苏浅窝在房间没动弹。也没有再和婢女玩麻将牌。几人知她心中难过,都不去扰她。
她窝在软榻上,凤眸紧闭,不想看,不想听,但耳边似乎总有挥之不去的哀嚎声,眼前闪着鲜红的颜色,空气里似乎隐隐蕴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想着自己在这件事情里所起到的作用。
事情并非因她而起,却因她加快了速度。她因为那失踪的二十万军队的事情,把所有相关的暗势力统统推到了水面上,令他们藏无可藏,包括青门,也被她暴露出水面,不得已把暗斗变成了明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