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沉默了一会,将手伸到了艾菲儿面前,缓缓地道:“艾菲儿,这个东西,也是你的吧?”
在红衣主教摊开的手心中,有一只两头尖尖的透明小虫子,正扭来扭去,发出嘶嘶的叫声,不停地嗅着血肉的气息,寻找着牺牲品。
艾菲儿点了点头,道:“原来你都知道了。不错,它们是我放的。”
康斯坦丁注视着艾菲儿,她的目光依然清澈如泉,笔直地回望过来。无论是她的目光,她的眼睛,还是她的灵魂,都没有分毫的杂质。她毫无尘垢的目光如有无形的压力,竟然让康斯坦丁也有此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
红衣主教终于叹了口气,道:“艾菲儿,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你的手段如此狠辣,而你的灵魂却能够这样纯净?教典中并没有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的手段狠辣?”艾菲儿有些奇怪地看着康斯坦丁,不过旋即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这样评价我,是因为因我而死的兽人数量太多吧!你手里拿的是皇蜂的幼虫,当然,它们已经不是原本的蜂虫了,我用你教我的神圣法术把它们稍稍改变了一下。它们都是我放在神谕之城的。还有,瘟疫的种子也是我放在这些短尾鹿身上的。”
“那你知道会有多少生命随着你的所作所为而消逝吗?你清楚地算过吗?”康斯坦丁盯着艾菲儿,一字一句地问道。
“有多少兽人会死在我手里?”艾菲儿想了想,将一双纤手放在眼前,慢慢地数道:“十万……十一万,嗯,最多最多,十三四万到头了。”
“生命在你而言,难道仅仅是一个数字吗?”康斯坦丁的声音已经有些严厉。
艾菲儿望着他,毫不在意他已不加掩饰的怒火,只是道:“当然不是。可是杀光兽人,不就是我们这一场战争的目的吗?再说兽人在绿海杀过十五万的精灵。你看,你给我的教典中也说,为了传播至高神的光辉,杀死残害信徒的异教徒就是信仰的表现。那么作为一个精灵,我有做错过什么吗?”
艾菲儿望着康斯坦丁,又道:“如果换作是你,必须在一百个异教徒死亡和一个虔诚信者的死亡之间做出选择,你会怎么做?”
在她清澈的目光下,红衣主教忽然倍感压力。
是啊,他会怎么选择?他有得选择吗?他惟一的选择,已经清清楚楚地记载在教典上,就是他交给艾菲儿的那一本教典。康斯坦丁总觉得艾菲儿的话中有什么不对的,或者是令他不舒服的地方,可是又说不上来。她一切的逻辑,都是如此的简单,以及正确。她的正确性,已经被教典所证明。
“可是艾菲儿,就算我们不得不为了信仰而毁灭生命,也得……也是对生命持有尊重的态度。”康斯坦丁仔细斟酌词汇,他第一次感觉到语言是如此贫乏。
“我爱你们,但我不得不杀死你们。”艾菲儿以咏叹的方式将这一句话唱了出来,然后道:“是这样的吗?”
不得不承认,她的声音非常清越悦耳,若是专职在教会中唱诗,必然会在记载教会历史的教典中留下一笔。可是她的话语内容比声音更有杀伤力,自认为目光已经穿透世界伪象的红衣主教一时竟无法辩驳。
“虚伪!这就是你们人族最喜欢干的事。”艾菲儿等不到康斯坦丁的回答,于是直接给他下了个毫不客气的结语,起身从岩石上跃了下来,又道:“族人都在搬家,我也得回去帮忙了。”
红衣主教叫住了她,道:“等一等!这些……皇蜂的幼虫和瘟疫的种子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有,你用什么神圣术法改造的?我怎么不记得有教给过你这样的法术?”
艾菲儿道:“我们精灵每个部落都有饲养用途不同的神兽,皇蜂也是其中一种。至于瘟疫,过往千年以来曾经在中央山脉中发生过的各种瘟疫种子,我们都保存下来了一点。这原本是想用来抵抗瘟疫的。至于改进它们的神圣法术,就是你教我的预言术啊!它真的很有用呢!”
“预言术?!这不可能!”康斯坦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个!而且他想不通,为何预言术会产生如此效果。虽然这个神圣术法向来以结果无法测度而著称。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是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我的灵魂会如此纯净吗?那是因为我有明确的目的,有最简单坚定的执着,或者按你的话说,我有信仰。为了这个目的,不管做了什么,我都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因此我的灵魂自然纯净。”
艾菲儿说完,看了看康斯坦丁,身上神圣光芒一闪而过,又道:“最好你再去找一副信仰镣铐来,你的信仰会动摇的。”
康斯坦丁失笑道:“你的预言术…….”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看着艾菲儿轻盈地在岩石上跳跃着离去的美丽身影,红衣主教若有所思。
此时强者们各自有事,除了修斯和康斯坦丁留在新建的神谕之城外,其它人都已经散去。罗格和芙萝娅也已坐在北行的马车中,由一小队精灵骑士护卫着返回帝都。
坐着马车返回帝都,一路上虽然浪漫,但耗时不菲。只是芙萝娅执意如此,罗格想想帝都中也没有什么急待处理的事情,也就决定陪着这小妖精一路游山玩水,归返帝都。其实此刻北地尚是冰天雪地,四下望去,全是茫茫荒莽,哪有半点景色可言?但只要有了这个能够让人时时刻刻由爱转恨,又由恨转爱,变幻莫测、风情无双的小妖精在旁,无论何样的穷山恶水,立刻都成人间仙山。
此刻在马车之中,暖意融融。
芙萝娅用长长的指甲不停地戳着胖子的腰,指尖上还跳动着电火,一边道:“你在想什么呢?窗户有什么好看的,过来看我!”
罗格笑着回头,全当小妖精这几下是在给他挠痒,道:“我只是在算算,有几个强者死在我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