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掌握大权的大人物来说,他们需要的是掌控一切,一切事物要按自己的意志部署进行,成也好,败也好,都必须令出己手,他们讨厌出奇冒泡,讨厌突发事件,这会令他们有种无法掌控的羞恼感。
深夜里,司礼监屋外急促匆忙的脚步声令刘瑾由衷感到不安,因为这代表着即将有一件脱出他掌控的事件发生。
脚步声在司礼监门外停下,接着听到跪地的声音,一名小宦官尖细着嗓子急促道:“老祖宗,不好了,秦堪回京了……”
刘瑾脸颊狠狠一抽:“回京又如何?”
“秦堪刚进城便调集了锦衣卫三个满编千户包围了西厂,傍晚时分秦堪下令破门放火,西厂大堂近千番子,死者二百余,余者皆四散而逃……”
司礼监内,刘瑾徒然倒吸口凉气,脸颊忽地涨得通红。
果然是心狠手辣之徒,进城就杀人放火,报复来得好快,好直接!
怒气瞬间将刘瑾的脸色冲涨成了紫青色,一盏上好的官窑精瓷被狠狠摔落地上。
“秦堪,安敢如此欺辱杂家!”
脸颊火辣辣的痛,秦堪遥遥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这已不是挑衅,不是暗斗,而是实实在在撕破脸了。
当初东宫时默默无名,处处受人白眼受人欺负,今日这种久违的熟悉的屈辱感再次侵袭心头。
堂堂大明内相,手握不亚于皇帝的军政大权,朝堂民间除了当今陛下,谁敢不对他刘瑾低眉顺目?唯独这个秦堪……秦堪!
骤然无备间,刘瑾的脸便被秦堪打肿了,此刻想必整个京师的勋贵大臣府都已知道秦堪火烧西厂,大开杀戒的消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明内相的权威,又被秦堪一记耳光抽得崩塌了,刘瑾甚至可以想象,明日早朝他将会看到多少双貌似恭敬实则嘲讽的目光……
眼中阴毒之色一闪,刘瑾发飙了,他决定不再忍下去,大明内相有大明内相的威严,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挑战的,哪怕圣眷和他不相上下的秦堪也不行!
“调兵!调十二团营!给杂家将锦衣卫北镇抚司围起来,见人就杀!”刘瑾歇斯底里嘶吼道。
十二团营是保国公朱晖所领,然而若未奉旨朱晖对十二团营也不能全部调动,今晚朱老公爷围堵锦衣卫所领的将士也只是十二团营其中的一营。这支人数上十万的军队由永乐皇帝迁都后所建,本来皇位来之不正的永乐皇帝心虚,为了怕后人也干出和他一样打着靖难的幌子却行谋朝篡位之实的恶劣事情,永乐皇帝建十二团营之始便规定了团营由一位国公代领,而每一支团营却由一位开国侯统领,不奉皇命不见虎符绝不准擅动。
老朱家似乎有着喜欢自掌耳光的光荣传统,这毛病从太祖朱元璋就有,一代一代随着皇位传下来。
比如大明立国之后,泥腿子出身的朱元璋为了效法前宋士大夫垂拱治天下的理念,于是建国后不但派人到处请那些隐居避祸的当世大儒出来当官,而且连下几道圣旨言称“广开言路”,士大夫有什么好的治国建议尽管之言,朕大大有赏云云……
假惺惺的听了几条建议,朱元璋的姿态装得很端正,风度保持得很不错,可惜古往今来的文人们太天真,统治者摆个政治姿态而已,你还当真了,于是谏言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听,朱元璋老脸越来越抽抽,文人们浑然不觉,兴高采烈如同等来了政治的春天,直到最后一个名叫叶伯巨的家伙上了一道谏言请求削藩,终于惹得朱元璋发飙,于是言路也不开了,瞧文人也不顺眼了,曾经被高高供起的文人也沦落成了朱元璋后院笼子里的鸡,今天杀一只,明天杀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