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权臣一搭一唱,金殿上听戏的大臣们惊呆了。
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每个人的意料,原以为秦堪和刘瑾会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原以为一贯温文尔雅的秦侯爷这次会露出锋利的獠牙,彻底打破和刘瑾之间表面上的和睦,从此不死不休,然而谁也想到,秦堪和刘瑾居然配合得如此默契,仿佛昨晚锦衣卫屠戮西厂根本就是两位大人物事先排演好的一场戏似的。
刘瑾到底怎么了?他为何如此忍气吞声?
站在朝班中的李东阳眼中异色一闪,神情也颇为惊讶,仔细想了想,顿时露出几分了然。
不出意料的话,刘瑾必然被秦堪拿住把柄了,不然以刘瑾的为人,断不会如此忍让。
一抹懊恼闪过李东阳眼底,情不自禁朝殿中的秦堪看去。
原以为能以此事引秦堪和他自成一派的朝中势力参与对刘瑾的争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小狐狸奸滑狡诈,终究还是没能让他入局……
一场泼天的大事件,两位最高当事人嘴里说出来,却仅只“误会”二字便带过去了,当然,还有一个说出来连猪都不信,充分藐视朝堂大人们智商的爱恨情仇悬疑三角不伦狗血故事……
预料中的争斗没有如期上演,本来坐山观虎斗的大臣们失望之余自然不能坐视事件发展。
这件事背后很多内情他们并不清楚,大臣们只看到了表象,表象就是秦堪和刘瑾一搭一唱,显然背地里结成了政治同盟,至于昨晚锦衣卫屠戮西厂,而刘瑾处处忍让并不追究,大概便是为了与秦堪结成同盟而妥协出来的条件,如此一来刘瑾付出的只是西厂几百个不值一提的番子的性命,而得到的却是秦堪这个强有力的政治盟友,从此地位愈发牢固不可破,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如今的朝堂在刘瑾的yin威下已然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了,若刘瑾再添秦堪这样一个恐怖的政治盟友,大臣们以后日子怎么过?
六部尚书和侍郎们心一沉,还没发话,几名言官御史率先出班跪拜,大声奏道:“陛下,京师皇城内秦堪私调锦衣卫,妄动刀兵,不仅火烧西厂房屋数栋,更杀死杀伤西厂番子数百人,此而不诛,国法奚用?臣等请陛下严惩!”
不少大臣跪下同声附和。
朱厚照犯难了。
少年皇帝虽然荒唐昏庸,可也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信秦堪和刘瑾合作完成的那个故事接龙,也就是听个乐儿罢了,不论事情真相如何,朱厚照心底一直拿秦堪当兄长一般,怎么说他也不想处罚秦堪。
见大臣们纷纷跪地请求严惩秦堪,朱厚照眉头深拧起来。
大明的历史其实就是皇帝和大臣斗智斗勇的历史,然而正德皇帝太年轻,跟大臣们斗还太嫩了点儿,有心想保秦堪,却又拿不出充分的理由,朱厚照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情不自禁地瞟向秦堪。
“严惩,呃,对,自然是要严惩的……”朱厚照眼睛眨了眨,他并不蠢,刚才秦堪和刘瑾破天荒地搭台唱戏颇令他惊讶,如若说到严惩秦堪,这事儿交给刘瑾怕是再好不过。
“刘瑾……“
“老奴在。”
“你觉得此事该如何严惩才对?”
刘瑾暗暗一叹,道:“按律,官员犯法,交由刑部和大理寺议罪惩处,不过昨晚之事乃厂卫私斗,厂卫直属皇帝,秦堪是锦衣卫指挥使,议罪若经刑部和大理寺殊有不妥……”
群臣心头一沉,刘瑾四两拨千斤,一场屠戮竟以“厂卫私斗”四字轻描淡写带过,看来今日他是铁了心要保秦堪了。
——这俩混帐私底下到底怎生勾搭在一起了?费解啊!
朱厚照却两眼一亮:“既然不经刑部和大理寺,依你之见当如何议罪?”
刘瑾躬身道:“大明立国以来,除了永乐年时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意欲谋反,被永乐皇帝亲自下旨诛灭九族外,倒是鲜有锦衣卫指挥使身犯国法,史无前例可鉴,老奴倒也为难得紧……依老奴之愚见,厂卫之事自然由陛下圣裁,若陛下不想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费神,不如便由内阁三位大学士和老奴的司礼监代陛下分忧,待内阁和司礼监廷议之后,再向陛下禀报结果……”
朱厚照很快点头:“如此甚好,便交给内阁和司礼监廷议,你们议出的结果,想必大臣们都是信服的。”
此言一出,下面的大臣顿时不乐意了。
如今内阁三位大学士早已不是铁板一块,其中焦芳靠抱刘瑾大腿上位,李东阳这只老狐狸油滑奸诈,杨廷和则事事中立,司礼监更是刘瑾的一言堂,秦堪若交由内阁和司礼监议罪,按今日秦堪和刘瑾同穿一条裤子的场面来看,你们议到最后搞不好会弄出个不罪反奖的结果来。
不得不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摊上正德皇帝这么一根歪上梁,下面的内阁司礼监能好到哪里去?大明正德年间朝政失控,内外事务悉数决于阉宦,内阁威信大丧,在六部和都察院等大臣们中失去了公信力,凭心而论,朱厚照的责任不小,大臣们难道就没责任了?
无视下面大臣们不满的嗡嗡声,刘瑾笑着朝朱厚照一躬身:“老奴遵陛下旨意。”
转过身面向朝臣时,刘瑾的满面笑意消逝无踪,目光满含煞气地朝殿中一扫,大明内相威势毕露,大臣们纷纷肃立不语,真真是敢怒不敢言。
目光仿佛不经意般扫过秦堪,却见秦堪立于殿中面带温和微笑,满殿大臣被刘瑾的威势吓得噤若寒蝉之时,唯独秦堪傲立不动,渊渟岳峙。
刘瑾的目光愈发阴沉怨毒。
诡异的早朝散去,内阁和司礼监对秦堪议罪尚无结果,自然更不会将堂堂国侯关入大狱,当然,大臣们都恨不得秦堪落个锒铛入狱的下场,但刘公公怎会答应?
朱厚照兴致勃勃叫秦堪乾清宫觐见,迎着无数大臣复杂的目光,秦堪走出奉天殿,朝右一拐便往乾清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