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秦堪心中不由生出几许悲凉。
自己究竟改变了什么?来到这世上的意义何在?既然历史无可轻薄,上天为何选择让他来到这里?
“食君之俸禄,忠君之王事。这是臣子的本分。我等都希望陛下吉人天相撑过这一劫。但是,若果真事不可为,我们亦不得不另立新君。安定天下人心,这亦是人臣本分,秦公爷,你我此刻想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会怎样想,他们需要社稷安定,需要朝堂君臣俱在,让这座江山平稳有序地继续前行,耕者有其田,商贾牟其利,官员行其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这些才是社稷之根本,秦公爷,这个时候咱们当以江山社稷为重,私人情谊只能先抛诸一边。”
牟斌的话令亭内所有人点头赞同,秦堪亦无可辩驳。
杨廷和捋须道:“新君之事怕莫便是如此了,纵是内阁廷议亦是这个结果,若陛下发生不测,新君登基已是必然,在这之前我等如何安排,还请秦公爷拿个章程。”
杨廷和这话说得比较含糊,朱厚照未死之前说这话毕竟有些犯忌,是以只是含蓄点了一句。
但亭内众人都明白杨廷和话里的意思。
新君登基是大事,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换了人,下面朝堂的人事变动必然不小,亭内众人皆为一党,若想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人民多服务几年,多握几年权柄,现在就必须要为前程谋划一番了。
秦堪面沉如水,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沉默不发一语。
凉亭内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皆盯着他的脸,期望能从这位国公爷脸上看出点什么。
作为一个朋党的核心,秦堪的态度太重要了,自刘瑾死后,秦堪的表现一直很低调,低调得有时候大臣们甚至忽略了他的存在,可是只有杨廷和,牟斌,严嵩等人最清楚,秦公爷低调并不意味着懦弱,而是在韬光养晦,避免与清流文官们直接冲突,但是秦堪这一党的羽翼却在这十年里飞速丰满,无论京师朝堂还是地方官府,秦堪的影子若隐若现。
这样一位手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人物,在面对即将改朝换代的当口,他会选择继续低调,还是趁机扩充势力,成为一个连皇帝都不敢轻易得罪的权臣?
不知沉默多久,秦堪终于回神,迎着亭内众人殷切的目光摇头苦笑。
“你们别问我,我刚才说过,现在的心情很乱,真不愿去想那些好像还很遥远的事情……”秦堪顿了顿,接着道:“我只有一句话要说。”
众人马上直起腰杆,打起精神。
秦堪缓缓环视众人,一字一字道:“我相信陛下不会死,他肯定能撑过这一劫,所以,关于朝堂我并无安排,因为,这天下毕竟是陛下的!”
“我们能做的,便是在陛下清醒之前,为他守好这座江山,不能给野心之辈任何机会作乱,所以,我要做的安排在外而不在内。”
严嵩若有所思拱手道:“公爷的意思是……”
“出动厂卫探子奔赴各藩王封地,严密监视大明各地藩王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必将其拿问诛除。京师皇城统领团营的十二位开国侯互调其职,还有……”
秦堪思索片刻,道:“陛下无子,若有不测则各地藩王,流民和匪盗之流皆将蠢蠢欲动,京师团营和五城兵马司以及周边密云三卫虽兵马众多,但终究吃惯了太平粮,战力有所不逮,若有人造反恐怕应付不易,我建议,调动部分边军入京,戍卫京畿,以防不臣。”
秦堪话刚落音,亭内杨廷和,杨一清等人颇为惊异,保国公朱晖老爷子眉头越拧越深,捋须不发一语,唯有牟斌和严嵩在黑暗中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调动边军入京?这……”杨廷和犹豫了。
秦堪叹道:“杨先生,陛下去年便曾有过将宣府,大同,延绥,辽东四镇边军调动入京,与京师团营互相换防的意思,为了名正言顺,陛下还曾下旨给四镇总兵,旨意里将他们称为‘外四家军’,杨先生,这些事你应该都知道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