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德彝离去之时,忧心忡忡,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触犯”到圣主的“底线”后是个什么结果。
虽然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齐王”两个字,还以“人事调整”来掩盖自己支持齐王北上戍边的真实目的,但圣主心知肚明,叫自己去一趟高阳,这是同意还是反对?抑或是警告,警告自己“责任自负”?圣主不表态,那么明日中枢核心层的讨论就非常重要了,一旦自己的建议给否决,自己的危机就加重了,而齐王的政治“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封德彝在行宫内夙夜难眠,而在数百里外的高阳,李风云也是辗转反侧。
今日李风云接到了两份急报。一份来自李子雄、陈瑞和韩曜,一份来自甄宝车和吕明星。
李子雄于七月二十九报捷,联盟左路大军顺利攻占灵丘和飞狐,韩世谔和周仲已率军杀进祁夷水一线,联盟筹划数月之久的北上之策的第二阶段基本完成,至此算是打下了一块“立足”之地,至于能否守住这块地盘,能否在燕北扎下根基,那是第三阶段的事情,联盟不但要为此付出更大努力,还要依赖于中外大势的变化,内因固然重要,外因更是不可或缺。
甄宝车于八月初一急报,涿郡的援军出现了,到达了巨马河北岸,但兵力薄弱,大约两千人马左右,所以不敢渡河攻击,只是派出斥候四下打探。依照李风云的嘱托,联盟这边“主动”泄露了一些机密,以展现联盟军队的“强大”实力,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三天涿郡方向就会有大量军队南下而来。甄宝车为此征询李风云,高阳这边的粮食大概还要多少天才能运完,最好给他一个具体的时间,以便他在巨马河一线做出合理的攻防布署,以减少在阻击战斗中的损失。
一切都出乎预料的顺利,联盟在三个战场上都取得了先机。现在联盟在燕北抢到了一块立足之地,又在高阳抢到了很多粮食,而本来估计有一场激烈厮杀的阻击战场上,如今却是“风平浪静”,联盟这边主力云集,而敌军那边却杳无踪迹,这给了联盟队全身而退的机会。
甄宝车的这封信,实际上真正的用意就一个,请示李风云是不是“见好就收”,乘着敌军主力尚未到来,先行后撤,全师而退。
郝孝德、刘黑闼、孙宣雅、李德逸等河北豪帅们也是这个意见。高阳一战打得“轻松”,豪帅们赚翻了,钱粮捞足了,“壮丁”也抓足了。当然了,这些壮丁暂时还不能扩充军队,但问题是,这些壮丁既然给联盟大军运输粮草辎重,那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都背上了“通匪”的罪名,将来官府追究下来,那就是贼,就要杀头,所以联盟只要稍稍一宣传,再用些强硬手段,这些河北壮丁必定就是联盟的人了,而且必定会听命于河北豪帅。豪帅们的实力短短数天就翻番了,心花怒放之余,当然“见好就收”,要”抽退走人”了。
李风云不同意,因为他攻打高阳的目的有好几个,其中最重要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郝孝德平日很稳重的,此刻也沉不住气了,质疑道,“明公,高阳的粮草辎重都被我们抢光了,高阳宫也差点被我们攻陷了,这一巴掌打在圣主的脸上也算火辣辣的,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们的强悍?我们足够强悍,就能给齐王一个脱罪的理由,不至于因为屡剿不平而被圣主认定为养寇为重。目前以我们的实力,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
刘黑闼的言辞更为犀利,“明公所担心的,无非是我们会连累到豪门望族。之前明公执意杀进燕北,已经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如今更在他们的背后捅上一刀,必定反目成仇。既然如此,我们就要更早离开河北,以免与他们变成生死仇敌。”
袁安当即反问,“形势发展到这一步,你以为我们还能一走了之?如果我们未能实现预定目标,未能帮助齐王北上戍边,河北豪门又与我们彻底决裂,我们还能在燕北立足?你是高看了自己的实力,还是把对手想得太幼稚?”
李风云当即阻止了争吵。问题不是出在阳这边,而是在上谷那边。
实际上高阳的粮草辎重很多,而壮丁很少,数千人而已,即便加上联盟将士,运输力量也是远远不足,所以这几天抓壮丁的范围已经扩展到百里之外了。依照李风云的估计,若想把高阳的粮草辎重全部搬空,以目前的运输力量,半个月都不够。
本以为涿郡那边驰援速度极快,上谷巨马河那边的阻击很艰难,所以高阳这边“见好就收”,抢了就跑,抢多少算多少,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涿郡那边的驰援速度极慢,这直接影响到了整个战局,因为燕北那边进展太快,韩世谔和周仲应该已经杀到了桑干水一线,严重危及到了燕北的稳定乃至燕北镇戍安全,这必然会陷涿郡留守府于腹背受敌之窘境,首尾难以兼顾。以涿郡现有镇戍兵力而言,根本无法征战于镇戍和剿乱两条战线,必然有所侧重,而重点必定是镇戍,如此投入剿乱的兵力就有限。有限兵力分别投到燕北和上谷两个方向,那就很单薄了,难以对联盟军队形成威胁。
李风云的胆子顿时就大了,“胃口大开”,想把高阳的粮草辎重劫掠一空,同时联盟征战河北的时间越长,对太行山南北两麓形势的影响就越大,再加上他确信杨玄感已经败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圣主和中枢的耳中,并直接影响到中枢未来决策,第三次东征必然提上日程,凡此种种影响叠加到一起,李风云肯定会有利于联盟立足燕北,有利于齐王北上戍边,甚至有利于改变河北豪门的消极态度,转而积极与联盟展开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