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雄知道段达生性谨慎,对其渡河之后如何选择颇为期待,结果遂其所愿,段达并没有乘势南下高阳,而是把目标对准了联盟军队,与攻打涞水西岸的阴世师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只是段达把主力都放在了巨马河的两岸津口,确保自己的退路,却派非主力的乡团宗团武装打“头阵”攻打遒城,这等于明确告诉对手,我就是来牵制你的,有“默契”的话我们就互相对峙,任由涞水那边杀出个胜负。
段达没有攻击**,也没有孤军深入的想法,李子雄就难办了,诱敌之计发挥不了作用,很难把段达诱进伏击圈,于是他果断下令,即刻解除对遒城的包围,原围城军队沿着易水北上做出撤守五回城的假象,看看能否把段达诱进城内。只要段达进了城,埋伏在城外山林中的联盟军队就可以冲出来,再度包围遒城,困死段达。
侯莫陈巍和卢君宪带着军队逐渐接近遒城,这时斥候突然发现围城的叛军仓皇而逃,己方不费吹灰之力就解了遒城之围。侯莫陈巍急报段达,请示段达是否立即进城以策安全。段达闻讯,暗叫不妙,派遣亲骑十万火急飞驰前线,传令侯莫陈巍,切切不可进城,以防上当中计。
卢君宪派人与城内联系,了解情况。时间不长,上谷大侠宋金刚与遒县县尉就飞马出城,向卫府军禀报军情。
城内较为稳定,主要是恐惧,气氛紧张,好在叛军并未攻城,也就讹诈了一些钱粮而已,至于叛军的具体情况就问不出来什么名堂了,那个县尉的确一无所知,宋金刚却是不敢泄露分毫。
侯莫陈巍随即派人护送遒县县尉去见段达,卢君宪则找个借口把宋金刚拉到一边私下密谈。
卢君宪张嘴就问,某给你的密信可曾收到?宋金刚很干脆,“直奔主题”,“不负明公所托,某昨夜见到了白发贼。”随即把前后经过及李风云所述和盘托出。因为大战在即,双方军队都封锁了河道,宋金刚即便有心连夜把消息传给卢君宪,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卢君宪很快渡河而来,宋金刚倒是省了不少。
卢君宪听完之后又询问了几个细节,然后就沉默了。
白发贼很坦诚,有合作的诚意,但就目前形势而言,双方并不具备合作的条件,一则联盟军队还没有在燕北站稳脚跟,还不知道能否生存下去,二则齐王还不知能否北上戍边,其三未来中外大势如何发展,南北关系如何走向,东征是否还会继续,南北大战是否爆发,都不确定,尚需等待观望。
不过,一旦圣主和中枢坚持既定的国防和外交大战略,决定把东征进行到底,一旦东征结束后南北关系迅速走向破裂,一旦战争阴云笼罩长城,南北大战一触即发,那么幽燕豪门就没有选择,即便他们反对圣主和中枢的决策也无济于事,毕竟他们对国策的影响力太小,只能被动接受,只能随着国策和形势的变化而迅速及时地拿出相应对策,以最大程度减少自身损失,所以危急时刻,他们只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对外,也就是说,唯有到了那个时候,幽燕豪门才会与白发贼合作。
这是未来的事,尚不急迫,当前最急迫的事是,宋子贤要借无遮大会来刺杀圣主。
这是白发贼说的,但他既然说出来了,而且他的背后还有齐王,而齐王的背后又是关陇人,那么这件事的真假就不重要了,假的也是真的,白发贼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借助齐王和关陇人的力量掀起一场风暴,蓄意挑起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厮杀,挑起冀北豪门和幽燕豪门之间的厮杀,继而给他立足扎根燕北赢得充足时间。更重要的是,这场“血腥厮杀”必然会波及到游走在长城内外的北疆“黑白”两道,继而直接影响到北疆边陲形势,进一步恶化南北关系,而南北关系的迅速恶化正是白发贼的目的所在,唯有如此他才能推动北疆乃至长城内外局势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卢君宪越想越是胆寒。据他所知圣主和中枢里的主战派对南北关系的走向非常悲观,对南北大战都有一种急迫感,为此他们有意把东征进行到底,以便在南北战争爆发前巩固和加强中土在军事防御上的优势,而要实现这一目标,不但国内政局要稳定,南北关系也要暂时稳定。
目前形势下稳定南北关系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加强北疆镇戍力量,比如齐王北上戍边,同时遏制和削弱北虏,比如断绝南北走私减少中外贸易,打击“****”枭雄铲除内奸,激化北方豪门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让它们自相残杀,以此来削弱中央在南北关系上的“主和”阻力,等等,而所有这些办法若想顺利实施,圣主和中枢不但要一把锋利的“刀”,更需要在北疆营造一个合适的“舞刀”形势和选择一个恰当的“拔刀”契机。
如果白发贼就是这把锋利“刀”,如果白发贼杀进燕北的目的就是要创造一个“舞刀”的合适形势和选择一个“拔刀”的恰当契机,那么这个白发贼就太可怕,也太神秘了,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叛贼,其背后也绝对不止一个齐王,甚至有可能连齐王都是“棋子”,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白发贼为何拥有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惊天手段,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白发贼的谋略,白发贼不过就是一个“棋子”而已。
宋金刚看到卢君宪长时间沉默,脸色阴晴不定,暗自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明公是否寻机与白发贼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