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枕回京那日,凌画进宫,手里拿了一封江南急报,因绿林扣了江南漕运三十条运粮船,皇帝怀疑绿林的背后是岭山,而凌画趁机状告幽州温家才是绿林背后的靠山,后来皇帝似乎被她说服,说了查幽州温家与绿林的关系。
如今一晃八九日,她这一回,打算在离京前,问问皇帝查的如何了。
皇帝看着她,“绿林水深,幽州温家路远,一时半会儿,怕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他看着凌画,“此事恐怕还要靠你自己周旋,让绿林将那三十条船只放了。”
凌画叹气,“陛下,臣与绿林的黑十三有仇,他如今躲在幽州温家,臣自己去周旋,就怕绿林不买账啊。”
“你怎么确定黑十三躲在幽州?朕派人去查,没查到黑十三在幽州。”
凌画很不怕惹恼皇帝地说,“陛下,幽州世代是温家的地盘,如今已有多少年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称呼一个土皇帝都不为过。若是温家有心藏黑十三,自然连陛下也敢糊弄。”
皇帝果然不爱听,“凌画!”
他虽然知道幽州温家一力扶持太子,但也不见得不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们还不敢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如今温行之还在京城,他也将他放在了御前盯着。
凌画一笑,“陛下,臣说实话罢了。”
皇帝沉下脸,“你说的实话,是诛心之言。”
凌画立即说,“陛下严重了,怎么也够不到诛心的地步。只是臣委屈啊,臣掌管江南漕运三年,辛辛苦苦,劳心劳力,好不容易让江南漕运步入了正规,安稳了下来,如今又生了乱子,还牵扯了绿林,而黑十三入京杀臣的事儿,那日多少人在烟云坊都瞧见了,后来京兆尹追查,封锁京城下,按理说,他是插翅也难飞的,但怎么就逃出了宫外?若没有人相助,自是不可能。”
凌画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说,“臣也不想旧事重提,但那件刺杀案之所以不了了之,是太子殿下出手,摆平了陈桥岳,帮了温家,才没能查下去,陛下是知道的,因太子殿下是储君,臣也只能让步了。但如今黑十三出去后,继续作乱,还跑去了幽州温家,这是有影子的事儿,并不是空穴来风,陛下您也知道,自从黑十三逃出京后,江南漕运便一直出这样那样的乱子,臣去了两个月,稍稍稳定了,回京大婚,这刚几日,竟然被绿林又劫了运粮的船只,若只单纯是绿林,臣自然什么法子都能想,总能让绿林给个交代,毕竟,臣是朝廷的人,但若是绿林牵扯了温家,而温家与东宫的关系,陛下您心里明镜似的,您说,您轻飘飘一句让臣自己摆平,臣怎么能摆得平呢?”
皇帝一时间无话反驳,虽然不想承认,但凌画说的的确是对。
凌画见皇帝不语,继续说,“陛下,臣是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掌管江南漕运,也没什么私心的,就算有,绝对也没有对陛下尽的忠多。所以,您让臣在绿林、温家、东宫三方的夹击下,再将江南漕运摆弄安稳了,臣有点儿做不到,臣能不能求求陛下,要不您换个人来?”
皇帝深吸一口气,“当年江南漕运何等稀巴烂的一摊子,你走马上任,都能拾起来,立得住了,如今怎么就不行了?跑来朕跟前诉苦告状,是想朕听了你的,没凭没据,就办了温家吗?”
凌画摇头,“陛下,当年的江南漕运,与如今还是大有不同的,当年臣只一心一意重整江南漕运就行了,把破败稀巴烂的漕运拾起来,立起来,臣有钱填平窟窿,有手段让人服气,有陛下的支持让人不敢给臣捣乱,三力合一,臣才做到了。但如今不比当年。”
“怎么就不比当年了?”皇帝觉得,不过三年而已。
凌画给皇帝分析,“如今的江南漕运,已又是一块香饽饽了,不再是让人恨不得甩泥巴一样的甩手的时候了,都恨不得从臣的手里,一人一口来咬下一块肥肉来。古语有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便是这个道理,眼红江南漕运的人太多了,而臣接手江南漕运后,得罪的人也太多了,都眼红臣恨不得臣哪天掌不住了,被陛下砍了脑袋。所以,牛鬼蛇神,又都出来蹦跶了,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让臣从江南漕运掌舵使的位置滚下去。而温家和东宫,趁机加一把火,也不意外,更甚至,绿林想分一杯羹,也不意外。”
凌画又长叹一声,“所以,陛下您说,臣又有什么办法?您不能轻飘飘一句你自己摆平吧,臣什么都没有,就能摆平的了。臣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可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