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刘吉比任何人都清楚,官印根本就不在邓健的手里,那官印……
而现在,官印被他抱着,就意味着……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这官印的监护人,已经从邓健,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刘吉可不笨,一下子就明白了,一旦这官印……丢失……当然不会有人责怪邓健,人家为了救火,奋不顾身,且人尽皆知,官印由他刘吉保存,从现在起,官印丢失,杀的就不是邓健的头,而是他这个县丞的脑袋了。
退一万步,即便邓健的举止失当,他依旧难辞其咎,那么至多,也就邓健和丢失了官印的刘吉一起砍头罢了。
丢失官印的责任……转移了。
刘吉嘴张的极大,脑子里嗡嗡的响。
而此时,大火引起的浓烟已是扑面而来,带来刺鼻的咳嗽。
他下意识的,想要立即揭开盒,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这盒中并无官印。
可眼下,情势紧急,又是浓烟,又是黑灯瞎火,这里混乱不堪,就当他准备打开盒子时。
他的脸色一下子的黑了,心里开始咒骂:“狗东西,这盒上了暗锁。”
一时半会根本打不开。
而这时候,邓健也绝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而是大呼一声:“刘县丞,保护官印,丢失了官印,朝廷灭你我二人满门。儿子,还有其他快吏,都随我来,救火。”
他们拿湿巾,用巾帕捂住了嘴,开始朝水井方向去。
周遭人受了邓健的鼓舞,也纷纷行动。
骤然之间,人便散去了个干净。
只有刘吉,抱着盒子,脑子依旧有点发懵。
火光之下,他脸色惨然,显得十分瘆人。
于是,他努力地揭开盒子,好不容易,这盒子才打开,只可惜……这盒子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空空如也。
“狗一样的东西。”刘吉低声咒骂。
可很快,他打了个寒颤。
丢失官印,是要杀头的。
而主官救火,让佐贰官保存官印,作为佐贰官的刘吉却将这官印丢失了,又当何罪?
问题就在于,这种事他没处说理去,若是跑去跟朝廷说,其实救火的邓健,给他的是个空盒子,根本就没有印。
你猜,有人会相信吗?
难道人家性命都不顾,还亲自救火的人,会有什么坏心眼?
退一万步,邓健乃是新官,而刘吉宦海浮沉,前者是个书生气未脱的县令,后者是个老官油子。
大家会信谁?
刘吉倒吸一口凉气,他心里诅咒着,却左右张望,而后抱着盒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朱元璋在远处,隐隐已看到了这儿的动静,他也忍不住吸了口气,大抵,他心里算是明白了什么。
邓千秋这操作,他也算是服了。
“暗中盯梢那刘吉。”朱元璋渐渐放下了心。
而后,他无事人一般道:“再抽调几人,假扮周遭的百姓去帮忙救火。”
“喏。”
…………
一场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终于……邓健和邓千秋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衙堂。
已有人给邓健端来了茶水,他呷了一口,才顺了气,当着其他的官吏,邓健眉飞色舞地道:“幸好这火势还未蔓延,只烧了一个柴草房,不过夜里走水,这是本官的过失,我定要启禀应天府,请应天府论责。”
这衙堂外头,当夜值守的更夫以及几个差役本是惴惴不安,夜里他们当值,现在起了火,他们难辞其咎。
可听到邓健的话,让他们稍稍安心,县尊这是不打算追究他们,有干系,县尊也打算自个儿担起来。
他们心里,给邓健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同时对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心里隐隐多了份感激。
其他的官吏,惊魂不定。
可邓健又呷了口茶,左右张望:“刘县丞,刘县丞在何处?”
众人纷纷张望,有人道:“方才还见他。”
又有人道:“救火时,我见刘县丞跑出了衙门。”
于是,大家心里便又都不禁暗暗摇头。
衙里起了火,堂堂县令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作为县里佐贰官的县丞,却逃之夭夭。
哎……担当不足啊。
邓健微笑:“无碍,莫不是他在火场里出了什么事吧,来人,找一找,可不要让刘县丞磕着碰着。噢,本官的官印,还在他的手上,可不能出什么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