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叫沈志业……”沈森全然没有顾忌到杨元杲和陈推官。
而是死死地盯着登堂的书吏。
“对,是叫沈志业。”书吏道:“据说高中了第二名……”
高中了,还名列前茅……
这可不是一般的名列前茅啊!要知道,这可是应天府,应天府内藏龙卧虎,绝不是一般的府可以比的!不说其他,单单应天府的人口,就可能比其他府的人口多数倍甚至十倍。
当然,朝廷权衡利弊,会给应天府多一些秀才的名额。
可名列前茅就不一样,能在这种地方脱颖而出的人,其含金量,甚至不亚于某些边陲之地的举人。
这……如何可能……
如何可能……
沈森心里狂喜,他只觉得晕乎乎的,好像喝醉了酒一样,手舞足蹈,随即,咧嘴笑了:“啊……喜钱……对,喜钱……”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就往这书吏怀里塞,欢天喜地地道:“有赏,有赏,记得到时候来府上喝一杯水酒啊,到时候……老夫……摆三天流水席,哈哈……哈哈……”
我的孙儿,竟然中了功名,哪怕是秀才,可应天府的功名,就足以让天下人侧目了。
将来即便不做官,有了这个功名,谁还敢随意欺凌到头上来?至于所谓的免徭役之类且不说,更紧要的是……可以见官不拜,至少见了本地的县令,就不必屈膝了。
乃至于,县中的大小事务,也有了评议的资格。
逢年过年,这县里头,还需派人送一些酒肉,慰问一二。
而与当地学官,亦算是有了关系,很多事,有了畅所欲言的资格。
以上种种,绝不只是和人能攀上关系这样简单。
沈家在官场,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只是从前攀关系,是沈家有所求,人家得你的好处,却未必真正正眼瞧你。
可现在,这种关系则变得平等起来。因为大家都有功名,无非就是你的官大一些罢了,我不高兴,自也可以不必搭理伱。反正沈家有银子,又有功名在身,不必看人脸色。
这无数的念头,纷沓而至。
沈森咧嘴笑着对陈推官道:“陈推官,要记得来喝酒。”
说着,看向杨元杲,杨元杲此时脸上已是写满了震惊。
他万万想不到,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方才还对他卑躬屈膝的商户,此时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像变了一个人。
这如何可能?
商户之子……且还和邓千秋此等离经叛道厮混之人……
却见沈森朝他作了个揖,却再没有拜下,沈森道:“杨公,草民的孙儿,一心向学,如今跟着邓千户读书,这孙大不由爷,他想学自管去学便好,倒是杨公,为草民出了主意,实在有劳。”
杨元杲:“……”
沈森又道:“草民家中,还有一些事料理。那邓千户也真是,他虽是志业的恩师,可这喜钱,怎好教他来发放呢?沈家别的没有,就是有一点钱,此等喜事,草民需回家,应付报喜之人。杨公……告辞,万望恕罪。”
说着,转身便要走。
可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走向杨元杲身边的茶几上,那茶几上还摆着一个长匣。这上头,可藏着本要赠送给杨元杲的书画呢。
沈森笑着道:“这是赝品,不值几个钱,杨公乃是高士,见多识广,草民不敢献丑,免得污了杨公的眼。”
沈家的买卖能做得好,是有原因的,别看他们出去应酬的时候,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可银子嘛,该省省,该花花。
该花的钱,一文不少。可该省的钱,这一文也别想从他家抠出来。
他将长匣夹在了腋下,这一次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里只留下了杨元杲和推官陈杰,还有那书吏。
似乎此时,空气都变得安静。
顿了半响,陈杰似乎才回神过来,忙道:“这个沈森……杨公勿怪。”
杨元杲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作为府尹,又是大儒出身,当然不能这时候动气。如若不然,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该死的沈森没送他画,他心里不痛快呢。
所以杨元杲微笑,笑容可掬地道:“是很有趣。”
可心里头却已恨极,偏偏这时,又毫无办法。当下,他看向书吏道:“这姓沈的既中了试,与应天府何干?”
书吏手里捏着一锭银子,心里高兴着呢,可看到杨公杀人的目光,陡然想起什么来。
于是连忙偷偷地将银锭藏进了袖里,一面急切地道:“千户所那儿……人满为患,五城兵马司已经弹压不住,所以叫人来通报杨公,想办法调拨应天府的人手,火速前往千户所疏散。如若不然,闹出了变故,这天便要塌了。”
杨元杲这才想起来,眼下这事,更为麻烦。
须知这等事,一个不好,真不是好玩的。
当即,杨元杲板起了脸,看向推官陈杰道:“你火速带五十人,先赴千户所,无论如何,要严防意外,出了事,唯你是问。”
说着,又道;“老夫这儿,要火速入宫启奏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唯陛下圣裁。”
这个应对方法,可以说是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