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似乎倦了,挥手道:“青帝随我进屋,石矶继续去猿洞抓巨蝰,香君一起跟去,练一练你的奴剑术。”
进了专门安排给陈青牛的简朴房屋,范夫人再度掏出那只羊脂玉瓶,滴了足足十滴在陈青牛那只被一剑洞穿的手掌,鲜血模糊,只是这次滴落玉液相比被练气士韩盛所伤那次,多了太多,伤势却痊愈奇慢,连血都不能完全止住。
范夫人苦涩道:“这柄‘大圣遗音’是白莲一脉杀伤力最大的仙器,在整座观音山都能排进前五,单论威力,甚至能进前三甲。被‘遗音’刺伤,这瓶莲子玉液也用处不大,只能靠你自己慢慢自行痊愈。”
陈青牛对此并不在意,疑惑道:“夫人,石矶师姐怎么喊她师叔?”
范夫人长叹一声,道:“的确是石矶师叔。她与我同辈,是白莲四名二代弟子中最年轻的一位,不过二十岁,便能够完全驾驭‘大圣遗音’,让其自动认主,这就是‘剑胚’的可怕之处。青帝,天下有四种幸运儿,可得莫大仙缘,‘佛子’,例如当年的莲花峰客卿李白禅;‘道婴’,你与玲珑洞天相中的小薛后,都是道骨,比道婴,却差了一大截,龙虎山历任天师,便是道婴之体,这才能传承道统三千五百年,香火不断一丝,声势不减一毫;‘武胎’,分为先天后天,你现在便是后天,比起先天,只是要略逊半筹。最后便是我那位桀骜师妹的‘剑胚’,对剑有着与生俱来的主宰灵气。我这位师妹,本是北唐小公主,三岁便被我师傅带来莲花峰,插于金莲顶数百年的大圣遗音自动飞出,回旋于她身畔,那副玄妙场景,我至今历历在目,那会儿粉雕玉琢的师妹也不惧这仙器,伸手便要抱它,说来也怪,‘遗音’锋利无比,被她抱在怀中,却是变得重剑无锋。”
陈青牛只能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
不知为何,离开琉璃坊时听闻范夫人说殷姥姥也带着小薛后去玲珑洞天,当时并无感觉,现在越发想念起那只南瞻部洲最娇贵福气的笼中雀。
唉,这小娘子走了,也不知道跟他道一声别。
现在她在玲珑洞天那过得还是那般不痛快吗?还是如一来就给天大下马威的师叔一般,一进入观音座就得了莫大机缘?
总之,可以肯定,她离他是越来越远。
陈青牛心有不甘。
种种不甘,汇聚心中,愈演愈烈。
范夫人泼了冷水,道:“你是客卿候补,按照九脉莲花座订下的规则,我便不能传授你任何莲花峰秘术,否则不等你斗法身亡,便会被掌罚莲花长老毁掉一身修为,丢下舍身崖。所以这半年,你只能自行修行《尉缭子》和锤仙拳,最多我再传你一种观音座外的奴剑术。”
陈青牛笑道:“夫人,你放心,为了小命着想,我也会日夜拼命,不敢松懈片刻。”
范夫人自嘲道:“接下来你便去舍身崖那边悟道,我已经与相对好说话的汤师姐和翟师妹谈妥,半年内不允许别人靠近舍身崖,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争取,你要珍惜。日观沧海,夜观星象,对修道之人来说,是必须要做的功课,至于你,我想可能用处着实不大。也算是我尽人事知天命吧,你大可以当做看风景了,能看一日是一日。”
感觉像是半年后就被推上断头台的陈青牛哭笑不得,难得范夫人说出丧气话。此刻的范玄鱼,脱去华贵美妇的衣裳,穿上白衣,再流露出点到即止的软弱,果然别有韵味。
见到陈青牛头一次敢直愣愣朝自己发呆,范夫人也是感受古怪,笑道:“想什么?”
陈青牛挠挠头,遮掩道:“正念着夫人的奴剑术呢。”
范夫人何等心窍灵通,就不去揭穿少年的稚嫩心思,摇头道:“这个不急,等你窍穴全通,再传授奴剑术。业精于勤,你还远没到能够将庞杂融汇的境界。那本《尉缭子》与古版略有不同,但我研习过,并无坏处,你只需用心引气便可。天道酬勤,你最佳的根骨,在于心坚,别人怎么看轻你都无所谓,你自己要争气。”
陈青牛豁然起身道:“夫人,我想现在就去舍身崖。”
这次轮到范夫人哭笑不得,道:“也不急在一时,你手受伤不轻,休息一日无妨。”
陈青牛诚实道:“我想去看夜空。小时候乳娘说过,离天近的地方,能听到仙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