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门近在眼前,需把头仰到水平程度才能望见穹顶。这一道拱形,实在是太高。奇特的是,并未见任何门板出现,就只是这么一道开敞门户,跋扈而又恣意。显见并无被攻略的担忧,不过——既如此,又修建城墙和城楼做什么?张辽百思不得其解。
门洞内,地下铺着整齐的方砖,每一块均有两平方大小。在这种超乎寻常的比例映衬下,诸人均觉得自己被缩小了数倍。
地面十分整洁,纤尘不染,可以说几乎压倒俗世中任何街巷。这是一条双向通道,虽然没有明确界限,但进出的人流全部遵守靠左侧通行的规矩。出城的流速很快,入城的相对缓慢不少——因为,有一道关卡。
就在纵深长达五十丈的门洞左壁上,开了一扇石窗。约合三丈高,一丈宽。内里端坐着一位庞然大物。
他粗壮的身躯将这眼巨窗卡得死死的,面相十分惊人,因为那根本不是人类的面貌。
“牛头君!”浦茜拉哑然失笑。全然不顾身边张辽差点瞪裂的眼睛。
真的,这真的是一位牛头君。
看手掌,和人类无异,看脑袋,那就是一头黑牦牛。两只牛眼和张辽头颅一般大小,色泽晶黑如玛瑙,但充满了滔天戾气。
坏了,传说总有一些是靠谱的。比如眼前这位,不正是牛头马面里的大哥么?张辽不自主地转身四处寻找马面君,无果。
“你们几个,过来。”瓮声瓮气的嗓门,如同深井里传出的回响。语气不容置疑。四人乖乖停住脚步,大勺主动靠了过去,“军爷,我是灵配府外事采办邵劲夫。那边三位是接引来的客人,正要带他们回府议事。”
那牛眼怔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这套说辞,但又对“灵配府”三个字颇为忌惮。遂道,“原来是采办大人,失敬。有路引吗?”
大勺将手在胸前衬衫内一探,脸色略变,“呦……我的青冥镜落在阳世了,不过——”眼见那牛头勃然变色,他毅然一把撕开衬衫门襟,露出赤裸的胸膛。“不过铭文烙印还在,请军爷验查。”
巨牛头将信将疑,抬手咔吧一声,搬动了窗口旁边一只扳手。一道蓝紫色光线将邵劲夫全身罩住。待凝神看去,在那胸口皮肤上,赫然出现一只圆形隐痕,中间环绕着一行小篆,文曰:青冥开一线,浊浪吼千川!
咔吧,扳手被拉下,紫光消失,一切归于正常。那牛头君客气地挥了挥手,“邵先生辛苦了,你带他们过去吧。这几日小心些,十殿又闹起来了……你懂的——总之明哲保身,莫要多事。”后面几句话声线压的极低,几乎不敢相信是这种体积大块头发出来的动静。
大勺将衬衫扣子系好,拱手致谢,引着其他人向城内行去。
看看走出城门范围,张辽实在憋不住了,“我日,大勺也太牛掰了吧!居然在这里有公职……”何止是他,浦茜拉与宗芳均是一脸不可思议。后者早知道大勺同志有冥界履历,但没想到瓜葛如此之深,心下不免咯噔一下——坏了,如果他真是灵配府的人,那在七四九算什么?卧底?宗芳双颊微微有些涨红,气息也不均匀起来。
邵劲夫一双老眼何其狠辣,当即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这很不利于接下来的行动——任何团队,都必须及时释疑,不能让误会发展为关键时刻的阻滞。
他并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跟我来。我先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一切自明。”
酆都的建筑风格并不单一,但整体普遍向上发展,以百尺危楼为主,遮挡着暗红的天际。似乎不愿意把城后远方的熊熊火光表露出来。
张辽一边跟着前行,一边不住啧啧惊叹,“哇,这工艺,连根钉都没有!全是榫卯。失传了失传了……还有那边,你看你看,啧啧,简直就是东方的哥特呀!嗯嗯,这个也不错,这算石堡了吧?”
浦茜拉在齐云山太素宫时,就知道他是建筑设计师出身,对此露怯深表理解。“对,这个算石堡,只是没有我们欧罗巴的漂亮。”
“怎么会?”张辽颇感不服气。“你看呀,人家这石材我都没见过,估计是某种基岩。硬度太高了!”
浦茜拉故意把眼眯起来,把不屑写在睫毛上。“光硬不行,还得美不是?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我们欧罗巴有座诺伊施魏斯坦因堡……”
“哦!新天鹅堡!”张辽自然久仰大名,“话不能这么说,那个是山顶别墅。这里是社区洋房。没法类比的,你这个栗子举得不好,还是举个核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