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千余重骑到了,寒冷的马槊带着对热血的渴求,对喇嘛们展开欢畅围捕。
不断有落在人群后面的逃亡者被透体戳穿,惨呼声不绝于耳。
杜远和张辽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二位,可是我大唐子民?”随着这声询问,两人回头望去——赵颐贞已从部下手中换过战马,手里依旧亲自举着天狼帅旗,此刻正勒马驻足在他们身后。而专诸就在一旁重新扎紧着足下捆绑的马蹄。
“呃……对的,我们是川人。”这不算撒谎,所以杜远足以应付。
张辽仔细瞧了一下这位名震西域的将军,刚刚在远处路过沙场,原本想绕行而过。但经专诸提醒,说这边是大唐的天狼军被困,他们才临时决意救人。
“您可是赵颐贞大都护?”
“正是。怎么,我们以前见过?”
“那倒没有。”张辽摇摇头,“不过不久前,我们助一位小友李光弼破了安西,又因此结识了郭子仪将军。之后帮他在敦煌平乱,顺便灭了几个敌酋。听他们说起过你……你和郭将军,谁的官更大一点?”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些唐突。
但赵颐贞心情正好,不以为忤。“子仪是我的得力悍将。莫非,你们就是那军报里提到的上仙?不对……说的是一男一女,你们三人却都是男的……”
他俩在这聊天,杜远一指东方问道,“瞧那里——那是什么?”
众人顺势望去,缓坡之后,只有注宾城的祈雨台依稀可见。
烽火依旧,狼烟之下隐约站着两人,各自挥动着青、绿两色旗帜,台下看不清楚,似有无数人马攒动。喊杀声隔空传来——地面都被震得颤抖。
赵颐贞长叹一声,“是我另外两名老部下萧嵩与张忠亮,他们舍死断后,看来一同被困在注宾遗址了。我等速速前往敦煌与郭子仪的天钺军汇合,不可辜负了这二位的牺牲……”
杜远一双晶亮的黑目瞪得老大,“说什么呢你?他们还活着,难道你要放弃?你这里手下漫山遍野,且都是精锐重骑,怎么不带上那边两位一起走?”
“你有所不知……”赵颐贞念在这些人有恩于己,耐心解释。“眼下这些重骑不足九千,撵杀这些丧了胆的喇嘛没问题。可回去……对手是吐蕃与突厥两路大军,合计过五万。取胜概率不足一成,几乎等于把天狼军主力送去找死……这仗,我不能打。如我孤身一人,反倒无所顾忌,一定会返身杀回去!”
“五万?”杜远瞧了瞧张辽,搓了搓手。
张辽瞧了瞧杜远,“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吧,我一定支持你!”
“嘿嘿,还是辽哥最够意思。”杜远收起嬉皮笑脸,转而向大都护道,“行,你去吧,敦煌离得也不远。我最看不得大唐的人受欺负,我们人少,没啥顾忌,索性去闹腾一把。灭了五万大军不可能,救几个人应该还可以。”
说完,转身一搓足下马蹄,那神行之术效果仍在,瞬间腾身射了出去,一路绝尘,绕过深沟,直扑祈雨台方向!
张辽旋即跟上,还不忘回头嘱咐赵颐贞,“见到老郭和小李,帮我带个好——”
专诸刚刚直起腰,见此情景,摇头叹了口气,“我特么嘴欠,就不该提醒他俩来帮忙……算了,且去折腾一场再说!反正老子也死得不能再死了,大不了回冥界再打印一套皮囊就是……”未等言毕,黑雾再次蒸腾,伏身直追而去。
只留下瞠目结舌的赵大都护在原地,心里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是个啥滋味。
……
的确,张忠亮在北方被突厥人一路紧逼,重新压回了注宾,他沿途边撤边突,从大大小小的包围圈中粘合了千余陇右军,在祈雨台下与萧嵩的河西军残部汇合。
说不上喜相逢,因为两军都损失惨重。
但两位老兄弟并肩合力抗敌,总算黄泉路上有伴,心下顿时安了不少。
随着他们合在一处,突厥人和吐蕃人也合到了一处。
悉末朗并不担心前往西边埋伏赵颐贞的喇嘛团——仁宝哲上师的大法螺威能,令他他十分信服。更何况还有许多密宗通天手段作保。
眼下他与苏利可汗心思一致,就是一口吃掉河西军和陇右军,让大唐两大节度使同日成为历史尘埃。
只要河西走廊这个窄口一收,西域就是断了线的风筝,回头安心细嚼慢咽。
……
突不出去了,干脆固守。
张忠亮挽着萧嵩攀到祈雨台顶端,双双亲自摇旗呐喊,给台下结阵的子弟兵们助威。
作为两军军魂,他们与其陷入征战,不如挺立在高处更能带来士气。只要他们不倒,将旗就不会倒,那么士兵们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能焕发出堪敌数人的战力。
张忠亮咋呼得颇凶,心中却越发凄凉。
这台子很高,高到他可以看清周围波涛般汹涌的人海。
敌人太多了……奶奶的,我陇右驻地还有三万大军未用,都带来就好了。要不是赵都护提前说瓜州粮草有限,我也不会只带三千子弟兵敢来助阵。
萧嵩何尝不是与他一般心思?唉——河西也有两万五千兵马呢,我也只带来三千。都他娘成了獠人的点心!
台上只有他们二人——
节度使以下,所有校尉都投入到一线厮杀之中。
以祈雨台的烽火为圆心,向外辐射百丈,即为唐军首层防护,一队游骑拖着马槊逆时针游走,侧面冲击着刺向圆心的探头敌众。
第二层是盾手,可惜没有大盾,都是轻骑所用的圆盾,骑手们早下了马,肩并着肩排成圆环,半蹲着顶住所有方向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