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松尾清鸢大将应约赶赴东京郊外时,邀请他的人正在一座西式城堡中独自收看电视新闻。
这城堡始建于1854年,被民间俗称为“佩里宫”,风格颇具殖民色彩。
那时,恰逢著名的美国海军准将佩里驾驶“黑船”叩开了扶桑门户,签订了代表倭美和亲的《神奈川条约》。
整个倭岛唯一被半殖民化的历史由此开始,虽然短暂终止于十五年后的明治维新,但毕竟留下了许多不可磨灭的印记——佩里宫就是其中之一。
如同这座建筑的出处一样,此刻电视中播放的也是阿美利加国的新闻——
第一则,是奥本马总统的告别演说。
八年了,终于到了谢幕时刻,欢送的钟声徐徐敲响。
这名首位登临世界权力巅峰的黑人泪洒讲台,这并非恋栈,至少并非仅仅是眷恋失去的威仪。
他想的很多,能说的却很少。
有支持者在现场大喊:“再干四年!”
奥本马苦笑连连,“那是不可能的……用违宪来换取权力延续,等同一名政客的自我终结。让我们放眼未来——”
他忽然想到正蹲在未来不远处迫不及待准备就职的川普,情绪顿时低落下来,“……或者缅怀过去吧。”
演讲结束了。
新闻视角切换到花生屯另一个场地,大内总管国务卿也在发表卸任演说,媒体没有给他全程直播的待遇,只截取了其中一段意味深长的话语——
“二战之后,阿美利加成为唯一寡头。我们那时即使做出任何不妥决策,也仍能取胜。但如今,再也没有这种奢侈了。
没错,眼下我们仍是世界上最强的国家,也是世界最强的经济体。
但是,在遥远的太平洋彼岸,天朝正凭借他的体量和规模,一步步赶上,并且注定终将取代我们……
我们在许多问题上已经遇到了抵触,这要求我们在决策和外交中有更高超技巧和更快的反应速度。”
新闻结束,广告迅速插入,彷佛在响应国务卿的悲观说辞,放出来的居然是来自天朝的民用食品“老干妈”鲜辣酱。
收看者轻轻叹了口气,用遥控器无声关闭了电视机。
松尾清鸢恰在此刻把门推开,直接跨入一步,关门立正,足跟瞬间砰然磕碰,敬了个标准军人礼。
“秀策桑,您找我?”
那被称为秀策的人从容起身,“将军不必拘礼。我虽答应代为执掌特高课,但并未曾转入军籍。你我以平民身份相待为佳,我会感觉自然些……”
松尾清鸢此刻全无平日对待军部大佬们那种傲慢,垂首鞠躬道,“先生过谦了。您贵为扶桑国宝,我自须时刻以大礼相待。如若换了平民身份,我该跪拜您才成。”
秀策拉开拱形落地窗的厚重窗帘,把阳光洒在自己脸上,不由眯了一下眼。“在本因坊,我是棋圣;在特高课,我只是普通公务员。国道艰辛,你我不分时代,均要贡献一份微薄力量出来……你电话里拜托的事,我已经安排了。”
松尾大将再次鞠躬,“感谢援手!我知道特高课人力不复当年鼎盛,故而从未相求。只是这次事出有因,目标人物掌握非自然术法,并非我等寻常武夫所能理解。故而……”
“我知道。你做的很对。”名载史册的本因坊秀策,说起话来和他相貌一般儒雅,虽手握重权,但从不展露半点锋芒。
“如果特高课仍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间谍组织,我也不会来接手。现在的宗旨已经很明确了,就是集中扶桑大能,以精代量,抗衡一切外部超自然势力对本土的侵袭。”
这话说得很明白,松尾清鸢一皱眉,“……这么说,您已经确认对方不是孤立存在,而属于某个强大势力?”
“是的。”秀策转身面对松尾,窗口逆光勾勒出他宽松和服的轮廓。“据我的情报显示,从你横须贺基地逃出的异人,归属天朝道门。他们在横须贺街头与特高课成员交手后,一路西行,已经抵达大江山地区——那里是本部的培训基地所在,这十分耐人寻味……”
松尾大将愕然失色,“难道……您是说,他们算准了一切,引出蛰伏的秘密组织成员,然后打蛇顺杆上,直掏特高课老窝?”
秀策眼中精芒连闪,“最悲观的揣测是这样。如果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可谓‘神之一手’。我最新得到的报告是,又有两名天朝道门女异人出现在京都地区,距离大江山只有百里之遥……”
“锁定后的集火攻击!”松尾清鸢作为资深军人,敏感的战术素养立刻发作。“都是我的错……被他们利用了。请先生恕罪!”
本因坊秀策看着他一躬到地跪伏不起,乃沉默了片刻。
终于开口抚慰,“你没有错。面对这种对手,并非军人职责,自该由我的部门出面应对。我担心的不是表象,而是目的。”
他缓步走到一樽西洋棋台前,捉起一只立体雕刻的金属小卒,仔细把玩。“西方人热衷厮杀,故而固步于方寸。而我们东方的围棋,素来以势为先,从不拘于一目一子的得失……眼下天朝派出前哨,追杀我扶桑神之卫队——所图为何?”
这话颇含深义,令松尾大将打起了摆子。“他……他们……他们想对大神下手!毁我岛国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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