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好奇心盛,也不待淳于帆做出决策,自顾凑过去选了一只木箱,拿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内里砰然回响,似乎真的藏有重物。
他二话不说,拔出拆剑耳钉,用两根手指捏着唰唰一割!箱盖应声而开……
杜远捧出来的是一只酒坛似的大瓮,约莫二尺来高,不是陶瓷质感,而是某种透明材质。
“水晶缶。”淳于帆远远看着,立刻作出判断,“水晶有续存法力的功能,配合寻常封印,可以禁锢妖物。”
杜远把沉重的水晶缶抱到窗前,对光一看,那里面塞满了皱巴巴的物件,缝隙间全是液体,一阵阵腥臭从盖子上传出,
“这什么玩意儿?”杜远大为失望,“说好的小妖精呢?”
嘴里这么说着,手上一抖,扯掉了巴掌长的黄纸封条。那坛子瞬间忽闪了一下,一股法力自上而下沿光滑壁体波动,随即全然褪去。
“哇,真的有封印!不过似乎简单了点……”
淳于帆摇摇头,“这手法很精巧,从外打开容易,里面的自己想出来却很难。”
“动了动了!”小肥猫忽然叫了起来。
杜远手中感觉有异,急忙把水晶缶放在地面,退后两步,静观其变。
那团皱巴巴的东西缓缓蠕动起来,一点点涨大展开,终于啵的一声,弹开了水晶盖子,带着淋漓汁液,从里面站了起来!
“我靠……”杜远吓一跳,忍不住又退后一步。
那东西不是东西,更象人多一些——还是个侏儒小人儿。
起初即便站起,看上去皮肤仍然有些皱巴,不消两个呼吸,褶皱已然全部消失,彻底现出原形。
这妖精头顶只与杜远腰间齐平,一颗大头围度恰好于那水晶缶口径相仿。四肢纤细,肚腩倒是鼓鼓溜溜。有些像新闻中常见的难民营儿童,一副营养不良的惨样。
他皮肤暗淡,本色偏绿,和朽木上的青苔差不多。最奇特部位是头顶,天灵盖明显凹陷,形成一只寸许深的碗型结构。里面还乘着一汪浑水,大概是出来得急了,把缶中液体也带了出来。
最惹人注意的,是他一双大眼睛,居然完全没有眼睑,只靠一层飞速开合的薄膜包裹着漆黑瞳孔。这瞳孔也不得不提,因为没有眼白只有眼仁,如同两枚墨晶镶嵌在脸上。
“外星人!”杜远仓促做出结论,他的有限认知从电影记忆中得来灵感。
妖精似乎受了惊吓,飞速攀爬到墙角最高的那只箱子顶端,趴在上面探头探脑观察动静。许是被关的久了,浑身骨节咯嘣咯嘣直响,不知是在颤抖还是在理顺骨头……
淳于帆向他招了招手,依旧用倭语交流,“别怕,我们只来寻大妖麻烦,对河童没有成见,只要你没有恶意,绝不会随意加害。”
那被称作“河童”的家伙把灰色角膜一缩,眼神聚焦在大喵天师身上,仔细打量一番。突然开口道,“我不信!”
他嗓音尖锐,语速极快,浑身上下保持着十二万分警惕。如果不是铁门关着,看不出锁没锁,怕是早就窜下来夺路而逃了。
小肥猫直接从淳于帆肩头爬到头顶,一屁股坐在他额头上,伸直脖子劝规道,“喵呜,你认得我不?我是京都地仙夕又米,常在鸭川捕鱼吃的——那条河是安竞长老的领地,他允许我与你们河童家族共同分享最肥美的青鲢……”
听到“安竞”两个字,那妖精突然把角膜全部打开,急急道,“我叫阿依斗,我也是鸭川的,但是没见过你——你是招财猫对不对?安竞爷爷说起过你的故事,就是第一次和你争一条鱼的段子……”
夕又米很满意,连连点头,“那老头现在还好吗?我被封印在这里数十年,很久没吃到鸭川的鱼啦。”
那位阿依斗突然泪如雨下,哽咽着说,“爷爷不在了……自打百年前,大天狗妖尊发出围捕令,我们河童整天生活在恐惧中。各种妖怪都来抓我们去邀功,所以数量越来越少。
不久前,有个描眉画眼的大妖跑到鸭川设下圈套,一举捉住了京都城内所有河童,并且全部押来这里塞进坛子,说是要把我们作活体药引祭祀丹炉,炼一种什么什么补品。
安竞爷爷为了营救我们,追到这里,结果不幸惨死于大妖手中……”
杜远按照“描眉画眼”的样子想象了一下,忽然插嘴,“那个大妖叫酒吞是不?嘿嘿,他已经陨落了。他的妖丹还在我肚子里。”
阿依斗十分震惊,一时忘了风险,忽然跳下箱子围着杜远绕起圈来,鼻翼还不停唿扇着,“嗯嗯,嗯嗯……这气味,的确和酒吞一模一样。”
夕又米立刻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酒吞童子已经从阳世除名。有没有无常来收他残魂我不知道,至少再不能祸害人间了。”
这消息显然影响巨大,阿依斗激动得打起了摆子,猛然趴伏在地,昂着头向杜远连连致谢,“谁杀了酒吞,谁就是河童一族的大恩人,我替安竞长老和其他枉死同胞跪谢啦!”
杜远连忙收起得意之色,连连摆手,“快起来,这可不是我一人功劳,这位茅山的淳于兄,还有其他朋友都有出力。”他原本想去搀扶,但对方味道实在难闻,怕粘上一手腥臭粘液,故而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