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恪到底是什么来头?
罢了,暂且不去想这些。郭恪犯倔有人替他买单,他崔二郎上头可没人。一旦郭恪犯倔倒了霉,捎带着,他这个折冲府长史绝对没好果子吃。
于是乎,他劝道:“都尉大人,犯不着啊!您这次下来可是历练来着,难不成你想因为刘幽求这事儿,让家人瞧不起?这跟你下来地方的初衷,大相违背不是?费尽千辛好不容易才在地方打开局面,就因为这点破事儿前功尽弃,被召回长安,不值当啊大人!”
“唔?你都知道了?”郭恪瞪大了眼珠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呃…”
崔耕心里补了嘴,猜得!
这还不好猜嘛?但凡像郭恪这种官宦二代或者世家子弟下来地方,无非就是来历练镀金,或是想给家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不然,郭恪犯的着为几万贯的军费,跟曹月婵借贷?犯的着风吹雨淋,整日操练兵马?
这都是性格好强官二代的通病!
不过貌似崔耕的这番话起了作用,郭恪渐渐冷静了下来,几番欲言又止,有些不落忍地说道:“你说的也对,不过要崔长史替本官担待着委屈,于心不忍呐!”
原来,崔耕出来讲武堂后,就给郭恪提了一个折衷之计:由他代替郭恪,以折冲府长史的身份代表折冲都尉府前去莆田城的武荣县衙,向刘幽求低头致歉,化解此次干戈。这样,刘幽求也能找回几分颜面,而且也不需要郭恪亲往丢了面子。
崔耕相信,这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折衷之法。
麻杆打狼两头怕,他知道刘县令也不想真的撕逼,和郭恪不死不休。好面儿,好大喜功,无非都是文人当官的通病。
听完崔耕的晓以利害,加上崔耕又主动请缨,甘愿为自己亲往莆田城,郭恪也只得就坡下驴。
他叹了口气,道;“这场谈判,本都尉算是看出来了,崔长史你处处都为折冲都尉府谋福祉。就算不提第三条,单单前两条,就为本都尉大大缓解了军费的难题。本官之前对崔长史多有误解,而且多有刁难,唉,崔长史受委屈了。”
没想到一个意外的举动,竟能让向来高冷的郭恪改观对自己的看法,而且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崔耕始料未及。
他颇为惫懒地一笑,道:“大人别那么煽情好不好?我都不习惯了。我帮大人,也是帮衬我自己!”
郭恪道:“罢了!接下来谈判事宜,本官全权委托于你,本都尉先回营了!”
崔耕道:“多谢大人信任!”
郭恪走不远,又驻足回头,郑重其事道:“崔长史,本都尉承你一个人情!”
说罢,人已一溜烟,瞬没。
崔耕抿嘴一笑,返身回了讲武堂,并将自己的折衷之计提了出来。
陶陈二人面面相觑,也觉得这个提议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当即就点头应允。
折冲府与武荣县衙就牲口市冲突之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崔耕言明天色有点晚了,让陈陶二人先在清源城小住一宿,明日一早,他亲自押解吴瘸子陪同二人,一道返回莆田城。
让封常清先带着陶文元去驿馆先做休息,崔耕挽留了陈子昂。
陈子昂知道这厮单独留下自己,绝非是叙旧那么简单,问道:“行了啊,你今天敲了我们武荣县衙不少竹杠了,莫要得寸进尺!”
“你放心,这次我分文不要。”
“那你留我作甚?”
崔耕讪笑两声,挠了挠腮帮子,低声道:“子昂兄,这也没外人了,别总绷着一张脸。是这样的,你看啊,这次为了能顺利解决折冲府与你们县衙的破事儿,我真的是受了不少委屈。正所谓……”
“别文绉绉的,简明扼要些,直入正题痛苦些!”陈子昂径直打断。
“嘿嘿,我这儿有个小小的请求。”
崔耕趁势提出,希望武荣县衙能够卖他一块莆田城中最好地段的铺面,他用来开设聚丰隆莆田分号。而且分号开业之时,希望刘幽求能够亲自前来观礼。当然,如果刘县令能随行多带一些武荣县衙的官员,那是更好的。
显然,这是要为莆田分号在莆田城找个倚靠,省得那些个泼皮混混捣乱敲竹杠、还有莆田城的同行暗中觊觎算计。
之所以要支开陶文元,自然是担心这厮会不会和莆田城的其他钱庄有什么瓜葛。
陈子昂一听就知道崔二郎没憋好屁,不过也没爽快答应,而是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本官做不了刘县令的主,明日你同我回莆田城后,我倒是可以替你在刘县令面前说上两句。至于成与不成,还要看刘县令自己的意思。”
没辙儿,之前郭恪是答应了这事儿,但如今这么一闹,他跟刘幽求至少有段时间是“王不见王”了。
所以崔耕陛下趁着这个机会,把聚丰隆莆田分号这事儿搞定。
听罢陈子昂这话,熟知陈子昂性格的他心中顿时一乐,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喜道:“那到了莆田,还得子昂兄替小弟我多多斡旋了。”
拉锯了一天后,谈判终于结束。
翌日,姚度也将重建巡检司的成本核算出来了,预算五百贯。不过崔耕叫出了三千贯的重建高价。
多出来的钱,自然是被郭恪充作军费了。
至于吴瘸子贪墨的那些个税银,约莫有三千七百多贯,也统统被充入折冲府。
到了正午时分,日头高照。
崔耕率领宋根海麾下一队府兵,约莫百人,甲胄齐全,随着陈子昂、陶文元一起,奔向莆田县城,求见刘幽求。
这边甫一出城,前往莆田的消息便传进了聚丰隆银号。
便宜岳父曹天焦听罢,不断嘟囔道:“嘴上无毛,办事不劳!唉,这么大的事儿,崔二郎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啊。”
曹月婵秀眉微挑,不满地道:“爹!人家崔二郎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要跟你商量?”
“他是我女……”见女儿有发飙的趋势,曹天焦赶紧把到了嘴边上的话咽了下去。
曹天焦改口道;“就算不是我什么人,这事儿也是崔二郎做的不对。俗话说得好,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折冲都尉府和武荣县衙起了冲突,让郭恪去解决不就行了吗?他一个二把手瞎搀和什么?年轻人就是爱出风头。”
“爹,那崔二郎滑如泥鳅,你还担心他吃了亏不成?”曹月婵莞尔一笑,那睿智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
曹天焦对这个女儿是一向佩服的,闻听此言眼前一亮,道:“什么意思?莫非此事背后还有什么说头不成?”
曹月婵云淡风轻地摇头嗔道:“崔二郎那个滑头还会吃亏?爹爹您也太杞人忧天了。依女儿看啊,这家伙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他这次费了偌大的心思,恐怕不仅能解决牲口市巡检司的事儿,还能把咱们聚丰隆在莆田城开分号的事儿一并解决了呢!”
“什么?他这么大能耐?”
“哼,这厮奸诈的紧,吃不了亏的!不过女儿倒是担心起别的了。”
“分号的事儿都能解决,婵儿你还担心甚?!”
“女儿担心啊,若老天真的不长眼,让崔二郎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假以时日高居庙堂之上,那还不将大唐天下江山社稷给祸害了呀?”
“真有那么一天,那崔二郎可端得了不起了。婵儿啊,你就别抻着了,听爹一句劝,趁咱家现在还能配得上崔家,赶紧嫁了吧!”老曹又旧话重提了,而且有些急了。
“爹!!!”
曹月婵又是嗔怒一跺脚,聘聘婷婷扭身上楼,摇曳着步姿轻飘一句话:“女儿还没想好!此事,过些日子再说!”
说罢,人已经上了楼。
老曹苦着脸无言一声叹息,摇头道:“婵儿啊,此一时彼一时,恐再过些时日,就怕崔二郎瞧不上咱家,看不上你了哟…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