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怎么会是你”
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死党,居然是来俊臣的人。
可事实就摆在面前,郑自己也承认了,由不得他不信。生气、愤怒、失望、还有一种被好朋友亲手背叛的心痛,瞬间弥漫在崔的心中。
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郑,“我说你小子怎么在长安正当着差呢,却非要请假和我一块儿回定州,给崔大哥通风报信呢!原来你小子就没安好心。郑,你藏得挺深啊,亏我还当你是生平挚友!你…你…我打死你!”
说着话,崔拔腿猛然向前冲,显然要上前跟郑玩儿命。
“崔,不得放肆!”
城下,来俊臣一声断喝,“郑书办如今是我来俊臣的人,你若敢动一根手指头,我便让你尝上一尝我手中的十八般酷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我……”显然,刚刚入仕同在长安当差的崔,对来俊臣这个大唐第一酷吏,而且眼下正当红的陛下宠臣,还是有点犯怵。听对方一声厉喝,便立时蔫了。
而此时斗笠下的崔耕也是颇为惊诧,他万万没想到,出卖自己行踪的人,居然是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大哥长大哥短的丝青年郑。
趁着空档,他努力搜索起脑海中史上所载的郑此人。
以前是太没把这个人畜无害的丝青年当回事,现在仔细一搜索,顿时把肠子都悔青了!
郑,唐朝诗人,素有文采,五姓七望之一荥阳郑氏中的庶出子弟,这没错!
入仕之后,曾出任过殿中侍御史,中书舍人、太常少卿,累迁吏部侍郎,甚至在景龙三年,即武则天之后的唐中宗时期,还出任过宰相,这都没错!
但崔耕却忽略了郑入仕后的发家史。
历史上曾有人精简概括过郑此人的仕途,入仕之后,郑在政治上依附于武后、韦后及酷吏,且始终忽东忽西于朝廷上层。
这句话用大白话讲,就是郑进入仕途之后,先是和酷吏集团打得火热,进入了武则天的视线,接着又各种讪媚武则天,得到了重用。最后武则天退位,唐中宗继位之后,郑更是各种迎~合韦后,甚至为韦后歌功颂德连写了十首诗,节操散尽,却官至宰相。
当然,郑在历史上的下场也是悲剧的,再过十几年,也就是唐中宗的景龙三年二月,升任宰相;六月,因贪赃贬为江州司马。翌年色结谯王李重福阴谋叛乱,预推重福为天子,然后自任右丞相,不久败邙,被诛。
……
失策了,也失算了,崔耕说真心话,他从一开始就没太在意这个一脸丝气的青年。依照历史原有的发展轨迹,如今是他刚刚入仕的阶段,正是与来俊臣等酷吏集团眉来眼去,打得火热的时候啊,正是来俊臣的爪牙之一啊!
没想到啊,这小子居然藏得这么深,以至于自己都看走了眼。
不过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没鸟用,他摆了摆手,道:“崔兄弟,算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说完,他将头上的斗笠摘下,冲城下喊道:“不错,崔某就在这里!来俊臣,你我虽从未谋面,却也神交已久啊。没想到你一直都把郑钉在我身边,手段果真高明!”
“呵呵,郑大人已经答应,做我丽竞门的总书办了。从今往后,本官的文书都由郑先生草定。你崔二郎又能给他什么前程?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来俊臣冷笑道。
崔耕微微一笑,道:“来俊臣,奉劝你一句,你收郑为己用,恐怕败亡之日指日可待啊!本官粗通像人之术,此人霉运罩顶,妨主至极,站在谁那边,谁就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他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历史上,郑先为来俊臣罗织文状,来俊臣被斩首。后投张昌宗张易之兄弟,这哥俩被乱刀砍死了。接着又投靠武三思,武三思也被乱兵杀死。最后,他还不死心,又投靠了谯王李重福,准备起兵造反,结果不但主子被杀,自己也身死族灭。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位就是官场上的明灯,他跟着谁,谁指定倒霉。他投靠哪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这位大人物必定离死不远。
不过来俊臣自然是万万不信的,他大笑道:“崔二郎,休得危险耸听,本官要是信这些东西子虚乌有的东西,还敢办下那么多通天大案?”
旋即,他面色一肃,道:“陛下命本官捉拿定州长史崔耕归案,姓崔的,你是想抗旨不尊,还是束手就擒?”
城下的孙彦高得意道:“崔长史,你难道想让整个博陵崔氏为你陪葬吗?识相的话,还是主动出城,下丽竞门大狱吧。想必来大人会给你一个公道的,哈哈!”
河内王武懿宗,大周第一酷吏来俊臣,再加上身后这近万大军……
孙彦高此时自信满满,他很肯定崔耕这次就算有通天手段,也万难翻盘!
正在这时
远方烟尘滚滚,马褂銮铃之声阵阵作响,为首一人顶盔冠甲罩袍束带,剑眉虎目,英武不凡!
他策马狂奔,不迭高声道:“陛下只是让尔等查案,可没说让你们构陷忠良。某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二郎兄弟!”
“闪开!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这支骑兵已经冲到了三人的近前。
领头的那名将军翻身下马,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细密的银牙,道:“看来本侯爷来得不算太晚,河内王、来少卿别来无恙乎?“
来俊臣显然认识来人,也知道对方的背景,竟颇为忌惮地说道:“这不是伏远侯吗?下官劝您,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闲事?哼哼,这可算不上什么闲事。”
将军虎目生威,沉声道:“想当初本侯承蒙崔二郎不弃,称我一声大哥。既然如此,那本侯就是他一辈子的大哥。谁想动我兄弟,就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即便以来俊臣的威风赫赫,都不由得一滞!
来俊臣不由冷笑道:“伏远侯这话托大了哈,难道陛下想动崔耕,您还敢拦着不成?!”
年轻将军寸步不让,慨然道:“若崔二郎无罪,即便陛下要动他,本侯也当据以力争!”
眼看着双方越说越僵,大有一言不合就撕逼开打的架势,武懿宗自然出来打起圆场,“伏远侯,来少卿,都是自己人,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崔二郎坏了和气?有话好好说嘛。”
“哼,自己人?河内王,咱们俩是自己人,但是他……”将军一指来俊臣,“他和本侯不是自己人!另外,某家也劝你,离姓来的远一点!”
说着话,他从袖兜中掏出一封书信,扔到了武懿宗的手中。
上官婉儿、武三思、武承嗣、武攸宜、武攸暨、太平公主李令月,御医沈南……一个个亲笔签名,展现在武懿宗的面前。
看罢之后,武懿宗心中骂起了娘,他知道崔耕是上官婉儿的头号马仔,也知道崔耕通过四海商号,拉拢了如此众多当朝权贵做了商场盟友。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崔耕惹出了如此滔天大祸的情况下,这些人还肯力保于他!
娘的,本王到底该站哪边呢?
武懿宗沉吟半晌,突然将手中书信撕了个粉粉碎,打了个哈哈道:“本王只是奉命辅助来大人,做不了主的。有什么事,伏远侯和他说吧。”
来俊臣面色不佳地说道:“陛下让本官彻查崔二郎投降突厥一案,伏远侯莫非想抗旨不遵不成?”
“哪里?本侯要遵的正是陛下的旨意!”
随后,将军冲着城楼上高呼道:“崔耕,若是信的过哥哥的话,就下来吧!”
“来了!”
崔耕答应一声,快步下了城墙,然后一路小跑来到那将军的近前,道:“郭大哥,小弟这一百多斤,可就交给您啦!”
年轻将军并非别人,正是崔耕的结义兄长,当年在武荣折冲都尉的老上司郭恪郭奉先。
郭恪狠狠包乐一把崔耕,笑道:“一切有我!”
随即,他面色一肃,朗声道:“河内王武懿宗、司农少卿来俊臣、定州长史崔耕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