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门前。
男女老幼两三百人,拥拥簇簇,摩肩擦踵,把老崔家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最前面特意闪开的一片空地上,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此人头戴乌纱帽,身着深绿袍,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两撇小黑胡,虽然称不上多么英俊,但也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魅力,正是推事院院丞卫遂忠!
卫遂忠一见崔耕就跪倒在地,朗声道:“七年前,卫某受崔大人之命,混入丽竞门搜寻来俊臣的罪状,今朝幸不辱命,特来缴令!”
“好!大英雄,好汉子!”
“忍辱负重,能屈能伸,俺张三郎佩服你!”
“卫侍郎家有如此虎子,真是光耀门楣,祖宗脸上有光啊!”
……
百姓们喜气洋洋,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作为当事人的崔耕则有点懵圈儿,瞧卫遂忠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难不成自己之前真和他有过约定?
不能吧,七年前……别说七年前了,哪怕是六年前,自己最风光的时候,也不过是岭南道肃政使,怎么能指挥得动人家刑部侍郎家的三公子?
崔耕不知卫遂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模棱两可地道:“卫兄快快请起,有什么话,咱们到里面再说。”
“是,遵命。”
卫遂忠低眉顺眼地站起来,冲着四下里抱拳拱手道:“关于来俊臣的案子,还有些紧要之处,卫某要单独向崔著作禀报。大伙都散了吧,改天再请大家喝酒!”
擦!
瞧他这副架势,是要把这卧底这事儿做实了啊!
崔耕本能地就意识到不对。
来到堂屋,分宾主落座,略微寒暄了几句之后,崔耕一使眼色,伺候的丫鬟仆役就退了下下。
崔耕面色一沉,冷声道:“姓卫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官派你去来俊臣身边做卧底的事儿,纯属子虚乌有。说,你今天特意来见本官,到底想干什么?”
“还请崔著作救命啊!”
噗通~~
卫遂忠又给崔耕跪下了,道:“您必须得承认这事儿,要不然在下可就活不了了。”
“嗯?此言怎讲?”
“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来俊臣一倒,他那些仇家能不疯狂报复?小的跟了来俊臣那么久,哪件事儿我没参与过啊,他们能饶得了我吗?”
崔耕当时就急眼了,连连摇头道:“所以你就想让本官替你分担?不行!坚决不行!你之前干的那些坏事,跟本官一点关系都没有!”
“崔著作您也别觉得太过吃亏。”卫遂忠赔笑道:“当初在应天门下,要不是小的我突然反水,来俊臣能倒台?另外,再告诉您一件事,当初您被关在推事院的时候,那颗毒丸被调换了。虽然这事儿主要是吉顼出手,但小的也在暗中帮了不少忙啊。”
“此言当真?”
卫遂忠坚定地道:“在下但有半句虚言,您尽可声明与我毫无瓜葛,大家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这样啊……说起来,你还是本官的救命恩人了……咦?不对!”崔耕疑惑道:“当时来俊臣的形势一片大好,吉顼有些动摇,你直接站在来俊臣一边不就行了?为何要突然反水呢?”
卫遂忠挠了挠脑袋,为难道:“这个……能不能不说啊。”
“不行,你必须说,要不然本官信不过你!”
“好吧,我说,其实我当时不背叛也不成了。在下生性好酒,有一天喝醉了,一没留神,就和来俊臣的一个小妾,那个……春风一度。怎么那么巧,她就怀上了。好死不死的是,最近几个月来,来俊臣一直没和她同房。眼看着她肚子越来越大,就要瞒不住了。没奈何,我也只能是先下手为强了。”
这还真有意思了。
崔耕忽然想到,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没有自己的出现,王美芳被逼着嫁给了来俊臣。
某天,来俊臣招待王家人,卫遂忠求见。来俊臣觉得这是自己的家宴,卫遂忠来挺破坏气氛的,就命人挡了驾。
结果,卫遂忠那天喝多了,大感不忿,闯进了客厅,大闹一番,将王家人和王美芳狠狠羞辱了一顿。
来俊臣和王家人都深感面上无光,王美芳更是一时想不开,自尽身亡了。
卫遂忠酒醒之后一寻思,坏了,这回跟来俊臣不死不休了。于是乎,他先下手为强,收集来俊臣的罪证,串联朝中大臣,最终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倒来行动。
如今历史虽然改变,但怎么那么巧,卫遂忠还是成了来俊臣的掘墓人,世事真是奇妙啊。
当然了,卫遂忠这番解释,还是有个问题解释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