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宝眼前一亮,道:“大哥难道有制作玻璃的法子?从波斯远途贩运来的玻璃价格昂贵,若咱们能造出廉价的玻璃,琉璃的价格肯定一落千丈,临淄王肯定就血本无归了。”
崔耕道:“大体思路是这样,但是,制造玻璃没那么简单,且容本官细思之。这样吧……素素先写信给令尊,让他把炼制琉璃的工匠,乃至吹琉璃的工匠,都送到长安来。”
崔耕之所以这样说,当然不是故作高深。
其实,从技术角度来讲,制作玻璃比制作琉璃可简单多了,无非是碱、石英砂子和石灰石,主要加工办法就是烧制。
而琉璃呢,表面上看,是琉璃石和琉璃母,但是琉璃母却是多种矿物组合而成。而且,琉璃炼制方法非常复杂,有大小三十七道工序,被称为“水里来,火里去”,十分繁难。
还有最关键的,琉璃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整炉报废,完全无法重炼,成本极高。而玻璃则不同,很容易就重炼了。
那么,古代的中国人,为何舍易取难,不制造更加简单的玻璃,而非要制琉璃呢?是中国人不如西方人聪明?当然不是。
其实,这个问题和瓷器一起考虑,就会豁然开朗了。为什么在西方,瓷器价比黄金,西方人却造不出瓷器来呢?是西方人比中国人傻吗?当然也不是。
这两件问题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原料。
西方当时没找到瓷土,就用普通的泥土烧制瓷器,这能烧出瓷器才算见鬼了呢。
中国的玻璃器皿也是一样,纯碱、石英砂子和石灰石在中国都能找到。
但是,中国的石英砂和西方的石英砂有很大不同。
中国的石英砂大多是陆相沉积,其纯度在九成左右。而西方的石英砂大多是海相沉积,其纯度在九成九以上。
这样,同样的技术造出来的玻璃,中国的就远不如西方的晶莹剔透。而失去了晶莹剔透这个优势,中国产的玻璃,就竞争不过五彩斑斓的琉璃了。
之所以,当初大月氏商人能造出五彩玻璃,而后来却造不出来,可能是,他们偶然间得到了一些纯度极高的石英砂,后来却再也找不着了。
现在,崔耕要解决的就是原料的问题。
石灰石自不必谈,到处都有。
碱也好说,草木灰水可代替。另外,邓州桐柏县是中国最大的天然碱产地,去长安东西市上找找,应该有卖的。实在不行,派人去邓州走一趟也就是了。
关键是海相沉积的石英砂。
崔耕知道两个产地,一个是北戴河附近,一个是海南岛附近。找海相石英砂倒是不怎么困难,只要找那种纯白的沙滩就成。
北戴河知道具体位置,按说是最佳选择。可惜现在,同俄特勤和阙特勤正在大战,不断有突厥的散兵游勇进入大唐境内,北戴河附近道路不靖,不是一条良好的商道。
那也就只能打海南岛的主意了。从长安到海南岛距离颇远,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得七日左右。从海南岛大规模的运石英砂回来,没有两个月根本不可能。再加上找石英砂的时间,这事儿起码得三个月。
……
……
崔耕刚把人派去海南岛没几天,王元宝又急急忙忙地找到了他,道:“大哥,您的玻璃,能不能早点制出来啊?”
“嗯?怎么了?你们杨家难道就没有琉璃的存货?支撑个一年半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本来是有存货的,但是,存货都是在长安城。就在我们发现配方不见之前,那批存货已经人买走了。杨家现存的琉璃,仅仅能用不到两个月了。”
崔耕眉头耸动,摸着下巴道:“这个临淄王,还真是算无遗策啊。他把琉璃买走,杨家又没有新的琉璃填充。时间长了,杨家的销售网络,不就全被他接收了吗?”
“谁说不是呢?还请大哥快想想办法啊。”
“对了,杨崇义家吹琉璃的工匠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拐走?”
王元宝苦笑道:“大哥神机妙算,有三个人偷偷逃走了。”
“还好,咱们剩下三个能吹制玻璃的工匠,至少在吹玻璃上,咱们不吃亏。”崔耕沉吟道:“看来,现在这事儿的关键,就在于在一个多月内,把玻璃造出来了……但是,该到哪去找合适的石英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