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家持轻笑一声,道:“怎么,你们几个粗坯也会作诗?该不会是什么打油诗吧?哈哈!”
崔耕正色道:“当然不是打油诗。实不相瞒,这首诗是在我们临来之前,鉴真大师特意交给我们几个人的。他老人家说了,这首诗分为上下两阙,现在教给我们的只是下阙。虽然只是下阙,但只要这下阙一念出来,崔芬郡主就一定会将你们引为知己。”
“啥?你们念别人写的诗,还只念半阙,就能让崔芬郡主引为知己?这也太神奇了吧?”大伴家持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嘿嘿,那可不尽然。”崔耕胸有成竹地道:“若无如此神奇,又怎显得佛法无边呢?”
大伴家持质疑道:“佛法再无边,也不至于能用到这种地方。你……你把这首诗念出来,我倒要看看,鉴真的诗是否真有如此神奇?”
“好。崔芬郡主,大伴舍人,你们听好了。”
随后,崔耕缓缓吟诵道:“时滴枝上露,稍沾阶下苔。何当一入幌,为拂绿琴埃。”
大伴家持听完,撇了撇嘴道:“虽然这半阙诗的文采也还算不错,但意境不过是作者盼望朋友到来罢了,根本就没什么奇妙深奥之处。”
不料,崔芬听了,却眼前一亮,道:“何当一入幌,为拂绿琴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鉴真大师真是佛门高僧啊,一语就解开了本郡主的心结!还请几位大师从今往后就留在如玉楼。本郡主还想时常聆听你们的教诲呢。”
“这……这……”
大伴家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郡主,您没乱说吧?这半阙诗非常一般,怎么就一语解了您心结了?”
崔芬却微微摇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鉴真大师的这几句话,不能光从诗作的角度来看,还得从佛法的角度来看,这就非大伴先生所能知了。”
“不,我不信。”大伴家持连连摇头,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窍是我不知道的,而不是什么佛法。你们容我想一想,容我想一想。”
事实上,他还真猜对了,这首诗的确有关窍。
此诗乃是晚唐诗人李益所作的《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全诗为:微风惊暮坐,临牖思悠哉。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时滴枝上露,稍沾阶下苔。何当一入幌,为拂绿琴埃。
后四句着实没什么特殊之处,关键是第三四句,“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脍炙人口,堪称千古绝句。
在崔芬年幼时,崔耕曾经教过她这首诗。现在崔耕念后面四句,为的就是让她联想到“疑是故人来”一句。
熟悉的声音再加上诗句的提示,崔芬冰雪聪明,很容易就可以联想到,眼前这个脸上涂满油彩的和尚,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崔耕。
既然知道了崔耕的真实身份,崔芬很自然地,就会配合崔耕演一出戏了。
然而,这首诗的前面四句,只有崔耕和崔芬知道。
大伴家持虽然明知这首诗有关窍,但他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关窍,一阵冥思苦想。
杨玄琰当即不耐烦了,斥道:“你先莫管什么关窍不关窍的了,现在的形势很明显,是我们赢了,你快把那紫玉钗交给我吧。”
“啊,紫玉钗?”大伴家持的面色骤然一变。
原本他自以为稳操胜券,才提出了以这把昂贵的紫玉钗为赌注。现在赌输了,骤然要把此物交出去,他是真心疼。要知道,此钗不光是价值昂贵,还关系到他的一项大计划。
更何况,大伴家持忽然想到,赌注如此之重的一场赌局,日后必将传遍整个扶桑。
自己这个扶桑第一才子,和几个海盗出生的和尚打赌,竟然赌输了,这得多丢人啊?
最关键的是,赌输的项目是在尼玛斗诗!从今以后,自己还有何面目称什么扶桑第一才子?
大伴家持越想越郁闷,不舍得将那装着紫玉钗的锦盒交出。杨玄琰却得理不饶人,伸手往他的袖兜中扯去,道:“你拿来吧!”
“不,我不给!想要紫玉钗,咱们得先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说啊?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
……
二人一阵争执,那锦盒已经被扯到了大伴家持的衣袖外。
大伴家持舍不得放手,双手紧紧握住了盒子,用力往后拽。虽然杨玄琰的力气远比大伴家持大,但那锦盒甚是精美,整个盒面如同镜子一般照得出人影,非常光滑。要想迅速把锦盒夺过来,可不是光力气大就可以的。
忽然
啪嚓!
一声轻响之后,那锦盒掉在了地上。
锦盒大开,一支紫玉钗被甩出去好远,也落在了地上。
“我的玉钗呀!”
大伴家持赶紧将那玉钗捡起来,发现上面有了一道细细的裂纹。
他这回可找着理了,扯着脖子喊道:“你……你这莽汉,抢什么抢啊?现在好了,都把玉钗摔裂了,这可怎么办?不行!你得赔我!你不赔我,今儿我跟你没完!”
杨玄琰走过去一看,整支紫玉钗只是有一条小裂纹,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哼了一声,道:““赔什么赔?这玩意儿现在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我看你小子是想借机挑事儿是吧?”
“那我不管!”
大伴家持被杨玄琰说中了心思,有些心虚把头偏向一边,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我没把这紫玉钗交给你,它就是我的!你说现在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