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火铳怎么会炸膛呢,要么就是手艺不精,要么就是偷工减料!”乔福小声嘟囔着。
偏偏赵老头儿耳音很好,顿时眉头立起,挣扎着坐了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老头子祖传三代做火铳了,什么三眼铳,迅雷铳,鸟铳,抬枪,就连最新式的鲁密铳,我全都会做,不敢说天下没有比老头子厉害的,至少在辽东这块地上,老头子的手艺能排进前三!”
老赵说的斩钉截铁,不像是撒谎吹牛,张恪顿时吃惊非小,能造这么多种火铳,绝对是一个了不得的人才!徐大千这个糊涂蛋竟然让这样的人挖煤,简直是暴殄天物!这老头要是到了自己手上,火器发展就有希望了。
张恪蹲下身体,笑着说道:“赵老先生,造不出好的火铳,问题不在你,而在朝廷,在于贪墨,在于盘剥,我说得对不对?”
老头叹了口气,无力的点点头。
“一条鸟铳最好要用六斤精铁,差不多要四十多斤毛铁锻打才行,铁,再加上碳,钻子,工匠的衣服食物,算起来没有三五两银子,别想造一杆好火铳。可是呢,朝廷给拨下来造一杆火铳的钱二两出头,层层克扣,到了我们手里,也就一两上下。就这么点银子,偏偏还让造足够的数量,只能以次充好,用毛铁代替精铁!”
老赵说着眼泪扑簌簌的留下来,太阳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建奴打破了铁岭,全城军民不是战死,就被屠杀了。老头子当时也被抓住,他们让我收拾尸体。一具具年轻的后生就躺在血泊之中,老头子亲眼看着一个小伙子也就十六七岁,到死手里还抓着火铳,咬牙切齿,眼睛里面还带着怒!可是火铳根本就没打响,而是炸膛了。脸上,胸口,胳膊,全都是伤口!那,那火铳就是老头子打造的!我无能啊,我该死!害得战士不能杀敌,害得家乡沦落,乡亲们被屠杀!我还算什么东西,还有什么脸造火铳!”
赵老疙瘩儿攥着枯瘦的拳头,砰砰的砸着地面,漆黑的手背冒出暗红色!
听着的张峰还有乔铁山他们都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大明不缺为国殉难的勇士,偏偏就被腐朽到了根子的官僚体系给坑害了。在耳边似乎响起了那些士兵绝望的呐喊,他们不顾生死,奋勇作战,却死在自己的火铳上,这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
张恪默默的攥着拳头,指甲插到了肉里,一滴血流了出来。
“赵老先生,张某要打造火铳,乃是保家卫民之用,使用火铳的全都是我的相亲和兄弟,甚至还有张某自己,断然不准有粗制滥造的情况。需要多少钱我出,需要什么材料保证供应。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以后诸位做火铳的工匠,只要火铳检验合格,可以领一笔津贴。当然了,做的不好也要受罚,甚至取消工匠的资格!”
老赵听着张恪的话,眉头紧锁,最后忍不住自嘲的笑道:“大人,您或许不知道吧,匠户是最不值钱的,一辈子当了工匠,子子孙孙就是牛马,没了工匠资格,说不定还巴不得呢!”
“哈哈哈,那是别处,在我的手下,每个工匠只要取得了匠师资格,月饷五两,最高级的到三十两,津贴不算在内,这个工钱不能说不值钱了吧?”
岂止是不能说,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大明的一品大员实际俸禄也不过二百两出头,要是成了最高级的匠师,一年能拿到三百六十两,差不多相当于两个从一品大员,多到大家伙都以为张恪发疯了!
张峰伸出手,摸了摸张恪的脑门,不热啊!
“二弟,你是不是说错了?要真是一个月三十两,我都想当工匠了!”
张恪看着吃惊的众人,微微一笑:“将士手里有一杆精良的好火铳,到了战场上,说不定就能多杀一个敌人,保住自己的性命!一个鞑子的脑袋就是五十两,少死一个弟兄,抚恤金也能少一大笔。可以在任何地方省钱,但是唯独不能在弟兄们的装备上省银子。我张恪绝不会拿弟兄们的生死开玩笑!”
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足足五秒钟鸦雀无声,突然有人带头跪在了地上。
“大人仁义恩德,我等铭刻肺腑,为了大人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上百士兵一起大吼,格外的洪亮。
赵老疙瘩儿看着这些年轻的士兵,又看了看张恪,拳头攥得紧紧的。
“大人,您是个好官,老汉能遇到您,是我的福气。我答应您了,给您做最好的火铳!”
……
赵老疙瘩儿和欧崇远加盟,张恪手下冷**都有了眉目,这可是两个宝贝,绝对不能怠慢,张恪急忙让马彪护送他们先回大清堡修养身体,周郎中也跟着回去,不过欧崇远给拒绝了。
道理很简单,徐大千还没有拿下,说不定还有战斗,让周郎中多救治士兵才是最重要的。
张恪并没有忘了徐大千,眼下不只有一百多士兵,还有差不多一百名矿夫。也算是人多势众,浩浩荡荡开向了镇夷堡。
这时候徐大千已经逃回了镇夷堡,他手下的五十名骑兵只剩下十几个,带去的两三百名士兵跟着逃回来的只有三四十人,徐大千的肩头还插着一支箭,疼得他龇牙咧嘴。
猛地回头,正好看到了躲在人群之中的蓝半仙,徐大千怒气冲冲,一把揪住了蓝半仙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