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文通自从年初来过京城,时隔大半年,又来到了大同,两次跑下来,感触就非常不同。年初的时候,虽然地方不平静,但是地方官吏还算尽职尽责,偶尔有乱子也能迅速压下去,现在可不一样,他们乘坐官船北上,一路上就遇到了两伙水贼。
所过之处,官员小吏,盘剥无度,邓文通更是亲眼看到,一个商人贩运一车宣纸进京,路上尽是关卡税卡,到了崇文门,更是要缴纳五两银子。一车纸才能卖几个钱,商人被逼得当众被纸焚烧了,马车都扔进了火堆,骑着马离开了京城。
“末世景象啊!”邓文通摇头叹息着。
倒是包士卿丝毫不在乎,笑道:“大人,别人的地盘如何我不管,可是进了大同之后,虽然也有流民,可是百官尽责,道路上有巡逻士兵,秩序井然。再看道路两旁,田地之中有百姓劳作,各个墩堡都有招兵的地点。咱们王爷就是有本事,只有他能镇得住各路牛鬼神蛇,诸邪辟易。”
“呵呵,你把永贞当成钟馗了!”
邓文通哈哈一笑,紧绷的心情好了一些,可是他却不敢过于乐观。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永贞啊,天大的麻烦,真盼着你能有主意……”
他们到了大同,一路到了临时的王府,张恪早就等在了门口,笑眯眯把姐夫和包士卿接近了书房。
“远路而来。姐夫又让你辛苦了。”
“哈哈哈,辛苦点不算什么,倒是永贞的奇思妙想让我百转柔肠。愁得头发都白了。”邓文通说着摘下帽子,笑道:“不信,你看看?”
还别说,邓文通的鬓角真有几根白发,他刚刚三十出头,张恪看在眼里,也有些心疼。
“姐夫。你也该物色几个帮手,只要有悟性。人品可靠就行。不能事事都靠着你一个人,咱不能学诸葛武侯啊。”
邓文通坦然一笑:“我还真选了几个帮手,只是他们还要历练。这次要筹建银行,这么大的事情。不得不亲自操刀,还要永贞给我掌舵,不然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包士卿笑道:“邓大人,您早就胸有成竹了,千万别客气啊。”
“就你多话!”邓文通笑骂道,他在几年前建立江南银行,就试图将银行的势力拓展全国。如今张恪拿下了晋商,等于是铲除了最大的对手,一切都顺理成章。邓文通心中早有腹案,一路北上,他正好把方案写了出来。
张恪看出了端倪。笑道:“姐夫,你可别藏着掖着,咱们边吃边谈。”
一摆手,手下人急忙摆上了酒菜,只有八个菜,外加一坛汾酒。张恪亲自给邓文通和包士卿满上了一杯。
三个人一边喝着。一边聊起了银行的事情。包士卿拿出了自己的方案,张恪草草看了几眼。就放在了一边。
“怎么,永贞你看不上眼?”
“不不不!”张恪连忙摆手,笑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在两个月之前就听到过类似的设想。”
邓文通眼前一亮,他算是金融的奇才,可惜大明朝懂这玩意的人太少了,他对于同行是格外的敏感。
“永贞,赶快请来,咱们一起商量。”
“请不来了。”张恪摇头说道:“人已经埋了。”
“永贞,你怎么能杀了这样的人才,不该啊!”
“他叫范永斗!”
张恪说完之后,默默低下头,灌了一杯酒。邓文通一愣神,随即摇头苦笑,这个人还真没法原谅,别说张恪,就算落到他的手里,也要千刀万剐。
见气压有点低,包士卿笑道:“王爷,邓大人,何必在乎那么一个人家伙呢,咱们还是商量银行的事情吧!我以为此事关系重大,一旦天下大笔的资金都走银行账目,银行拥有的权力丝毫不比朝廷小。”
“嗯,士卿说的不错。”邓文通笑道:“事缓则圆,我认为不能操之过急,第一步先着手整顿钱庄票号,把架子支起来,至于衙门的资金先从辽东和市舶司入手,下一步是山东,还有宣大,一点点向前推进。同时再着手铸造通行天下的银元和银票,只有大家都接受了,才能瓜熟蒂落。”
包士卿有些摇头,说道:“想要大家都接受肯定做不到,银行吸收存款,发放贷款,靠着利息差活着。一旦银行体系建立,势必冲击地方的士绅豪强的高利贷,他们必定誓死反扑。王爷,我斗胆说一句,义州兵开到哪里,银行才能建到哪里。一旦失去军队的保护,咱们的银行说不定成了人家的钱库。”
枪杆子出政权,绝对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尤其是金融这种让所有人眼红的生意,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撑,别说是张恪,就算是皇帝都开不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要扩军啊!”
张恪笑道:“也好,我已经下令,宣府,大同,蓟镇,加上天津,四处,每处招收一万五千名士兵。一年之内练成,到时候我们的兵力就能逼近二十万,做事情也从容多了。”
从银行聊到扩军,从扩军又聊到屯田,一顿饭足足吃到了半夜,要不是旅途劳顿,只怕能谈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