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绑缚在城楼上的旗杆上,他闭着眼,老泪纵横。
完了!
关隘一破,他就知道完了,所有人都完了,江山社稷、数以百万的生命,还有那数十年的勤恳辛劳所创造的一切……
“大汗问你,是否归降,若肯归降……”
呸……
口水吐了出来。
守备怕死,怕的厉害,甚至被拿的时候,他的尿水都不禁的流出来。
城楼上很冷,他瑟瑟发抖,不知是朔风的缘故,还是他心底深处的畏惧。
他想活,他有妻儿,有父母,他身居高位,还有前程,有许许多多,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可是他一口口水,吐在了那为鞑靼和瓦剌人充作说客的汉人脸上。
他只能死,明明怕的厉害,却还是依旧选择了一条绝望的路。
“本将世受国恩,岂会与蛮夷同流合污,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这慷慨激昂的话说出的同时,他心里默念着许多人的名字:“爹、娘、桂儿、成儿……”
他的眼泪不知是被风雪吹袭,还是情不自禁,流出泪来,泪水顺着他那脸上的横肉落下,先是热乎乎的,接着变成了冰水,最后冻在了他的衣襟上。
“来,给个痛快!”
几个鞑靼人嘀咕着,已经拔出了刀。
刀尖很锋利,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肚子里。
他们没有选择胸膛,而是肚子,把他的肠子拉了出来,这守备疼得发出怒吼……
在他的身边,传出戏谑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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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县。
就在一日之后,喊杀已经响起了,作为北平的最后屏障,虽然已经得知了山海关的消息,可是仓促的防务却还是抵不住这排山倒海似得野蛮强盗。
县衙。
这里已经清冷了。
许多差役已经不知所踪,便是开始坚持要固守到最后的县丞,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许多人愚蠢的开了南城门,妄图向天津卫逃窜,这却给了鞑靼和瓦剌人可趁之机,而一旦出了城,两条腿、携家带口的人是永远及不上那草原上的骏马的,杀戮已经开始……
就在这空荡荡的县衙里。
县令朱海看着陪同在自己身边的幕友文彬一眼。
文彬拿着笔墨,看着这位东翁。
朱海的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臣蓟县县令遗奏:永乐四年腊月初四,元寇围城,攻城甚急……蓟县已失,臣岂敢苟活于世,守土之责,微以微末之躯……”
一封奏书写完了,朱海认真的看过之后,仔细的将它的墨迹吹干,宛如宝贝一般,并没有叫人发出去,因为这时候,确实无人可以发出了,他将奏书搁在了县衙大堂的匾额后头,然后看着自己的幕友一眼,苦笑道:“文松兄,老夫聘你来,本是望与你……哎……如今不曾想,竟是误了你。”
“其实,老夫守土之责,非死不可,文松兄若有机会……”
这幕友慨然道:“大人许国,学生岂可独活?今日蓟县一失,这江北之地,再无宁日,生灵涂炭啊……大人若是不弃。学生与大人一道,死国可乎?”
“好。”朱海没有再劝,直接走向了旁边的偏房,房梁上的绳索已经系好,凳子就在吊绳之下,朱海坦然笑道:“今日,老夫就做这第一个死节之人,但愿……也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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