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树倒猕猴散(1 / 2)

张辅身躯微震,此时的他,已感觉到这位定国公不简单了。

更让他明白的是,在这定国公背后的那个女人,显然也极为可怕。

那个端庄怡和,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竟是藏了这么深的心机。

想必这一切是早有布置。

可是细细思量,张辅竟是发现,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没有了选择,江西大营已经陷入困境,金陵的新军按兵不动,就好像被钉子钉死在了京畿,谅山军迟早要势如破竹,一举攻破金陵,到了那时,就真正是江山换了颜色了。

只是自岭南以北,上至公卿,下到寻常的百姓,绝大多数未必就认同郝家父子的,他们对陈学也不太感冒,至于谅山军,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期待,更遑论是似徐景明、张辅这样的开国和靖难功勋之后了。

他们的利益是和大明王朝捆绑一起的,他们能有今日,也正因为是大明王朝的存在,假若有一天,谅山军进了京师,朝廷各路大军都被悉数攻破,他们所有的本钱也就彻底的葬送了,没有了本钱,郝家父子就可君临天下,就要改朝换代,紧接着,谅山军中的人物便立即成为新贵,对张辅这些人取而代之,到了那时,即便郝家父子肯留大家一条性命,可那又如何,祖上们为了这个1,ww∞w.家业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挣下的长期饭票,这个铁饭碗还值钱么?

因此,最有利的做法就是保住这张饭票,而要保住就必须留有实力。必须得有威胁也好,震慑也罢的力量。可以有与郝家父子媾和的资本,所以无论如何。这场仗不能再继续下去,谅山军越来越强,朝廷的军马越来越弱,一旦改朝换代,那么所有的本钱也就没了。

可是一旦太后集团,又或者是徐家,亦或是称之为士绅集团、勋贵集团们还有实力,保留了这个资本,在天下大义。在一定的实力面前,郝家就必须妥协,他们是打着反朱高燧起兵的,一旦徐太后站出来,成为了台面上的人物,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连太后也反?不能反,就只能妥协,太后自然会对他们进行妥善安置,甚至于给予极大的好处。同时,将会有近亲的藩王进京,克继大统,而一切都将恢复原样。

在这个过程中。张辅这些人依旧还是勋贵,依旧还是大明朝的中坚,世袭罔替。与国共富贵的豪门大族。

郝家能从中牟取相当程度的利益,有了与国朝朱家共治天下的资本。

而从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呢?

是太后。

太后将掌握权柄。因为一旦这个昏君被铲除,那么理学、勋贵、新军、官军、各地的官吏、乡绅、江西等地的平民百姓都会将一切寄望于主持大局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将成为名正言顺的统治者,即便有藩王入京,成为天子,在短期之内也绝不可能动摇太后娘娘的根基。

其次呢?其次获利的就是徐家,徐家的富贵来源有二,他们本身就是一等一的豪门,既有开国,又是靖难之功,而此番又可得一个从龙之功,新来的小皇帝没有徐家的支持,绝不可能执掌天下。至于第二个来源,就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越是水涨船高,对徐家就越是有利,甚至……张辅几乎可以想象,徐家甚至可能成为第二个郝家,有了足够与朝廷,足够与郝家分庭抗礼的实力。

想到这里,张辅禁不住打了个寒碜。

这个要求,他竟发现自己无法拒绝,无论出于对社稷的忧心,还是出于对张家的前程,和他个人的荣辱,徐景明所提出来的要要求实在有太多的诱惑力。

这个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只会败光朝廷的最后一丁点本钱,朱高燧做皇帝,还是朱某某坐皇帝,对张家和张辅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只要天下姓朱,张家就有公侯万代的资本,可是大明朝绝不能覆亡,几十万将士实在没有必要为此而牺牲,况且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天子,天子固然是尊荣,可是这个天子连太后这个生母都有了铲除他的念头,张辅难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张辅苦笑,他看着徐景明,徐景明却是如沐春风,嘴角微微勾起,不露声色的看着张辅,继续道:“做人终究还是要现实,徐某人来寻你,并不担心你会揭发,你可知道为什么么?其实这满京师的人,谁又不知这条船已经千疮百孔,已经翻船在即,眼下大家都想着跳船,都想着死中求活,如今恰好有一条康庄大道,谁若是和大家求活过不去,那可就真正是该千刀万剐了。张老弟,为兄痴长你几岁,这世上的东西,我看得比你透一些,你自己也清楚,如今的时局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况且太后娘娘与你父亲本就有旧,娘娘一直顾念着你的父亲救先帝大驾的功劳,将来必定不会亏待了张家,至于郝家那儿和你们张家从前的关系也谈不上太坏,郝家父子还是颇为倚重张家的,好啦,该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你自己好生思量了,想明白了自然就知道该怎样去做,其实如今大势已成,我来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告辞。”

徐景明竟是没有再劝,直接起身,大剌剌的要走。

张辅禁不住道:“徐兄,且留步。”

徐景明驻足,回眸看他,笑了:“不知张老弟还有什么高见?”

张辅深深地看他一眼,才道:“邱都督那儿……”

徐景明淡淡一笑道:“他?他可比你要聪明得多,自然晓得该怎么做?”

张辅叹口气道:“还要容我三思,这件事……哎……”

徐景明颌首点头道:“好。再会!”

这家伙绝不算是一个很合格的说客,如此漫不经心,虎头蛇尾,就这么大剌剌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