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纪重重叹了口气,服输不服输是一回事,他哪里想到,从一开始,人家就在给他挖坑跳进来。
根据徐谦的描述,徐谦伙同许多人早就设了局,就等他来钻。
先是故意留下破绽,然后就是王鳌步步紧逼,使毛纪滋生不安,彻查户部,身为户部尚书,必定会乱了阵脚,因为谁都不能保证,最后会不会查到他的头上,于是乎,乱了阵脚的毛纪不得不进行反击,这一切,都是人家精确计算好了的。
至于后来夺取了王鳌的吏治大权,毛纪就像是做梦一样,他一直是个野心家,野心家得了大权,最先做的,当然是否认掉前任的政策,这是很正常的现象,结果,他的第一个把柄,就落实了,王鳌要整治的人,他为人家平反,王鳌往东,他便往西,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毛纪到这个地步,最重要的还是那个王康,他实在料想不到,王康居然会临阵倒戈,也是这个王康,给了他致命一击,毛纪眯着眼,看着徐谦娓娓动听的讲述整治他的经过,忍不住问道:“这个王康,莫非此前就是你们的人?”
徐谦摇头:“王康这个人,是个很好的契机,其实在此之前,吏部所有人的资料,王老学士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吏部的十几个主事、郎中、给事中,每个人的脾气、性格也都摸透了。王康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担当,他是个官迷,在正德年间,甚至还据传和刘瑾有瓜葛,当然,刘瑾垮台的时候,并没有他和刘瑾狼狈为奸的证据,只是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好人。”
徐谦沉默一下,继续道:“所以当王康上了门,我便清楚,这个人必定是关键人物,所以我拿出了军法,给他栽赃了许多罪名,这些罪名虽然多是无稽之谈,可是一旦放出去,王康的前途也必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大人明白吗?比如有人被告为**,固然最后证据不足,那么这个人,也必定会受人指点。王康也是如此,朝廷里头,最重要的是清名,他不敢冒险,所以只能乖乖听我的吩咐行事。”
“当然……”徐谦笑了笑:“单靠这种威胁是不足的,这时候,李时起了很大作用,李时亲自去了一趟学堂,和王康促膝相谈了一番。”
李时……
毛纪骤然明白了,李时乃是王鳌的心腹,至少现在满朝文武都晓得,至于李时向王康许诺了什么,怕是连徐谦都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王康站出来作为这压垮毛纪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时所许诺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
这是一个交易,要嘛跟着我混,我给你功名利禄,若是不肯,就让你身败名裂!
毛纪冷冷一笑,这笑容中,饱含了对王康的鄙视。
只是鄙视有什么用,与他为伍的人,哪里可能会是道德君子,这世上有的是墙头草,更别提是在这庙堂了。
毛纪淡淡道:“事到如今,老夫无话可说,徐侍读不是有事相求吗?不妨直说吧。”
徐谦道:“据闻毛公在正德五年时曾任户部侍郎,曾负责过造作事务?”
大明设织造、造作,虽然某种意义上,这些专司制造的工坊多有太监负责,可是钱袋子却都捏在户部手里,比如毛纪任右侍郎,就曾整顿过造作局,并且成效颇好,尤其是京师的一处造作局,被毛纪整肃之后,就曾大放异彩,那一段时间,这个专司供给兵器的制造局在边镇的丘八们眼里成了香饽饽,许多武官指定要求自己的兵器、铠甲从这个制造局里供应。
毛纪并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相反,他是个干才,他的不幸应当来自于他的地位,明明是个人才,结果却在一个与自己能力不符的地位上,最后陷入了偏执,落到今日的下场。
就如某人在知府任上,或许能名扬天下,能把一府的事务打理的好,可是若把他放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或许就要悲剧一样。
毛纪在户部侍郎任上,曾经针对制造局进行了几次破天荒的改革,比如为了保证兵器质量,特地在各边派遣了人员,若是兵器出现问题,让这些人员进行汇总,再送回京师,对那些不负责任的工匠进行处罚。
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事,因为虽然大明朝的兵器制造为了保证质量,要求工匠将自己的姓名刻于兵器之上,一旦发现问题,可以寻到相关责任人,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制度看上去很高明,其实用处不大,尤其是在大明朝中后期,根本就没有人追究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