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的视线在紧闭的窗子上逗留了片刻,转身背负缠着白纱的双手朝着书房走去。
今早才赶回京城的阿生正垂头立在书房门外,待李泰走进屋后,他才跟在后面进去。
李泰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阿生闭着嘴规规矩矩地站在书桌边上开始研磨。
“去把卢智找来。”
“呃,”阿生一愣之后,方才抬起头露出半边脸上刚刚结痂的细长伤口,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泰,总觉得自家主子与往常一样却又有些不同的地方。
“是,属下现在就去。”
* * *
遗玉一觉睡醒已经过了中午,尽管她心理上不想吃东西,可腹中的饥饿感还是把她难受地醒了过来。
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双眼,从床上坐起身,捞过整齐叠放在床侧的干净衣裳。一件件套上,下床穿鞋子时无意间瞄到裙摆处粉色的绣纹,眼睛一花,似是看见大片刺眼的血红色正渐渐浮现在上面——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一抖,鞋子便掉落下来。
“嘭,”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遗玉抬起有些苍白的小脸,一脚已经踏进卧室门内的修长人影看向她,两人相视片刻之后。她咬着嘴唇将头轻轻偏到一旁。
“小玉?”见到她的脸色,卢智扶在门栏上的五指一紧,尽量放轻声音,唤了她一声。
“......”十余日未见的兄妹难得的碰面,她却没有半点回应,而是把双腿重新缩回床上,朝床里侧退了退。
卢智心中一紧,另一挑腿也迈进屋中,他反手将门阖上,迈着极轻地步子走过去,在床边弯腰蹲下。
“小玉。”他伸手想要去碰她,在将要碰触到她的胳膊时,却又收回来,“刚才怎么了,突然听到你惊叫?”
遗玉抿着唇将头撇向里侧,看也不看他一眼。
见她这有些怄气的模样,卢智又道:“你是不是在生大哥的气,大哥向你道歉,对不起,不要气大哥了好么?”
遗玉的怒火彻底被他这一句话点燃,猛地扭过头,瞪着一双大眼,咬牙低吼道:
“向我道歉?死了那么多人,你一句道歉就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吗!你知道昨夜我都遇到了什么事吗!我亲眼看见白日还服侍我的丫鬟,被人一刀劈成两半!到处都是血,全是血,你知道么...呜呜...你知道吗...呜呜...你知道我也会害怕吗...”
说到最后,她声音已经哽咽,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用手背狠狠地蹭着早就红肿成一片的眼睛,断断续续地道:
“你、你早就料到...你是,他也是...在你们眼里,那些下人的命恐怕比蚂蚁还要不如,你们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我不行,我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人血肉模糊的样子...呜呜呜....”
她积压了一夜的恐惧,终于在亲人的面前爆发出来。卢智掩去脸上的懊恼和痛惜,直起身子在床边坐下,一手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大哥不好,都是大哥的错,小玉不要怕,不要怕...”
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亲人熟悉的味道让遗玉哭的更凶,她用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前襟,呜咽道:“大哥、大哥,我、我杀了人...那个人说,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可是、可是我不想杀人...”
卢智一手在她背脊上轻拍,一手按在她脑后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平日能言善辩的他,在此刻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不断地用干涩的声音重复着:
“对不起,都是大哥的错,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的哭声渐渐变小,一直坐在屋外客厅中的李泰,听着那阵阵哭泣声,一双白日看来清澈又漂亮的眼睛中,露出淡淡的疑惑之色,缠绕着白色纱布的右手轻轻贴近胸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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