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坊的街道两旁,店铺有一半是关了门的,相对的是从街头延至街尾的货摊,有吃的也有玩的,但最多的还是千奇百怪的花灯笼。
人们走走停停,时不时能听见一旁巷子里传来的爆竹声,男男女女都穿上了自个儿最合身漂亮的衣裳,有几群孩童顽皮地在人群中追逐戏闹着,有的嘴里还唱着不成调的歌谣——
“正月十五闹花灯,张灯结彩各不同,***提着大花猫,哥哥哟爱瞧大长龙......”
宫里出来的一行贵人们停在路边摊位挑选那些花灯,紧随其后的遗玉,侧目看着几个从身边蹦跳而过的孩童,恍然间想起了以往上元节时,一家人在门前挂灯笼的场景,脸上浮起一丝忧伤,只是在抬头望了一眼明月朗照、几点星辰的夜空后,又牵了牵唇角。
就算他们一家人不在一处,两地分隔亦或是天人永隔,可是过去的美好记忆,却始终印在心上,她要让自己一天天好起来,在缅怀过去的时候,不能忘记要一直向前看。
“夕儿,选好了吗?”李恪递了一支葫芦样式的灯笼给自己的未婚妃子徐映蓝,问着正在拿着两只灯笼来回比较的长孙夕。
“呃——就这只吧。”长孙夕挑了一只四角的福楼彩灯,朝李恪示意了一下,便笑嘻嘻地转身对着李泰道:
“瞧,这像不像缩小的风伫阁。”
闻言,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瞅了瞅那灯笼,果然,但凡去过文学馆的,都对李泰那不许外人随便入内的阁楼深有印象。
“呀,真像,那我也再挑一个好了。”李恪的侧妃徐映蓝是个性子活发的,当下便丢了手里的灯笼,又去选起福楼灯笼来,李恪在边上陪着,李承乾则左右望着来往的人群,眯着邪气的眼睛,不知在搜寻什么。
而另外两名女子,李承乾的侧妃刘雪让,则是挽起看着长孙夕和李泰两人,笑得有些勉强的东方明珠走向下一摊去。
“妹妹别不高兴,我听我们家殿下说过,三小姐向来就同魏王亲近,就是亲兄妹都比不得呢。”
东方明珠听着刘雪让的细语,揪了揪腰带上的垂穗,轻声回道:“我知道,可是在宫里不方便,难得有机会和他出来,却又隔得老远,姐姐你帮我瞧瞧,王爷他是不是不大待见我,要不然怎么一路都不同我讲半句话。”
刘雪让捂嘴一笑,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往后边看,但见长孙夕像是只小鸟般围在李泰跟前举着灯笼说话,可他却是自顾地翻看着眼前的灯笼。
“别说是你了,你可见他同三小姐多说半句了。呵呵,魏王爷啊,性子就是这样的,你且担待些,姐姐我是过来人,告诉你些明白话,等到你们完婚,那便是不同了。你啊,就该学学三小姐那样子,他是个闷葫芦,你就凑过去便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能骂了你不成?”
明灯映着,东方明珠眼神闪烁,冲她点点头,果真就同长孙夕一样,瞅准了李泰右手边的空当,凑了过去,也捡起摊位上的灯笼,嘴里念叨些趣事。
“四哥,你瞧这只灯笼上画的鱼儿,转一转灯绳,好像是会游呢。”
出门在外,当然不便再殿下殿下地叫,她一声称呼便拉近了距离,可另一边的长孙夕听了,却有些别扭地嘟了嘟水润的小嘴,不干涉示弱地提起另一只灯笼,道:
“四哥,你瞧这个......”
遗玉站在他们身后,本来吧,看着李泰被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围着,是有些不是滋味,可听她们一口一个“四哥”就像是小孩子在抢糖吃似的,就是忍住不住低头闷笑。
不过李泰也没跟她们俩耗多久,挑好了东西,放了一块银子在摊头,转身递给遗玉,便继续朝前走去。
因被长孙夕和东方明珠盯着,遗玉没敢细看手里的灯笼,只是不动声色地扫了几眼,先是好笑,随即便泛起一丝甜意。
不大不小的圆肚皮灯笼,浅黄色,绢制,上头除了一棵桂树外,仅用丝线绣了一只拳头大小的兔子,这只兔子却同旁的兔子不一样,怀里搂着药钵,一手握着药杵——乃是正儿八经一只月宫捣药兔。
就说这灯笼不是特意挑给她的,她都不信。
长孙和东方两人见李泰递了灯笼给小厮,也未有生疑,好奇地看了几眼遗玉手中的灯笼,便同时将手里的鱼灯和福楼递给她。
“小心提着,可不要碰坏了。”
遗玉无语地看看手上的三只灯笼,暗暗摇头,正要抬脚跟上,却听远处突然一阵叮叮咣咣的锣响,随着几声高嗓子的吆喝,人群就突然变得拥挤起来,人头攒动,眨眼前面的人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