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天未亮,遗玉就起了床,昨天何少知只要了四间上房,傍晚吃饭时候,那掌柜的老搓儿又给一屋里搭了一张小板床,刚好够八个人拼拼凑凑住下。
她轻手轻脚地穿戴好,看一眼对面床上还在睡的人影,便摸了出去。
二楼转角是个天井,能够看见楼下街上动静,遗玉在那里寻着似乎从早到晚都坐在那里看客的老搓儿。
“掌柜的,你早起啊。”
“嗯,嘿嘿,小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老搓儿抱着茶碗扭过头,见是遗玉,便笑呵呵地打招呼,他官话说不大好,口音很浓,但遗玉还能听懂。
“我有事麻烦你,咱们客栈的厨房,借我一下可好?”
“啊,这可不行。”老搓儿想都不想就拒绝,在这客谟镇,一间厨房就管着百来张嘴,可是一家客栈的命根子。
“我又不是做坏事,只是我家少爷吃不惯你们这儿的饭菜口味,我想借了厨房来做些能够捎带的,你就当行个方便嘛。”遗玉说着话,从腰上摘下一只小袋,在手心里倒了七八粒黄橙橙的金豆子,递了过去。
“这、这你不是为难我么。”老搓儿盯着那一手心的金豆子,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是何老板知道我收——”
“收什么啦,你就是好心借我厨房用。”遗玉笑吟吟地将金豆子搁在他伸出的手掌上。
蹭了蹭鼻尖的汗珠,遗玉把锅里最后一张烙饼揭了出来,放在案板上凉着,又去灶火边搅了搅那一锅蛋花粥,回头准备去切饼,险些被身后正下手撕饼吃的贼吓地叫出声。
“你、你、早。”
“不早了。”青葱衫的少年撕下一块手掌大小的烙饼,不怕烫地塞进嘴里,另一手指着她后头的粥锅,毫不见外道:
“盛一碗来,我饿了。”
不怪姚一笛叫饿,这客谟镇上的东西,的确不怎么好吃,就昨天中午接风那一桌,也是因为众人赶了远路饿了,才勉强下咽,晚上那一桌饭菜,咸不咸、淡不淡,八个人根本就没吃多少,想着入山再打了野味来烹。
“喏。”遗玉两手端着一碗热粥递给他,看他随便吹了两口,便咕咚咕咚地咽下去,傻了眼。
“你不怕烫吗?”
姚一笛拿袖子擦擦嘴,伸手又扯了一块饼,重申道:“我饿了。”
“我说,这是偷偷吃什么好的呢,都不叫上我们”同样饿了一晚上肚子的沈剑堂,也从楼上寻了过来,萧蜓跟在他后头,冲遗玉点点头,背后的大刀依然挂着,直叫人怀疑她晚上睡觉时候是否都不取下。
沈剑堂和姚一笛一个德性,撕了饼就往嘴里塞,萧蜓好歹还问过遗玉一声,是否方便,得她同意,才去盛粥来喝,又过了一会儿,何少知、姚一笛和柳关都不约而同地寻到了厨房。
李泰最后一个找过来,扫了一圈就在厨房吃喝起来的几人,看着在中间忙着盛粥递饼应付他们的遗玉,发出一声冷哼,几人这才扭头去看他。
“呀,睡醒了,快来快来,这儿还特意留了一碗粥给你呢。”沈剑堂拿袖子抹抹嘴上的饼屑,举起手里喝剩没几口的蛋花粥,对李泰招招手。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姚一笙看见李泰人,便放下碗,拉上还在刮锅底的姚一笛,大步从他身边擦过。
“我去后院看看马。”何少知向遗玉道了声谢,冲李泰笑笑,也离了厨房。
“公子,这时候不早了,您回去在洗把脸如何?”萧蜓温声拉着沈剑堂离开,寡言少语的柳关拿起案板上最后半块饼跟在两人后头。
这下子,方才还热闹的厨房,便只剩下两人,遗玉冲李泰耸耸肩膀,指指满是碎屑的案板,道:
“少爷,你起晚了。”
“你倒是勤快,”听不出是否在嘲讽,李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食案上坐下,转眼便有一碗尚冒着热气的粥摆在面前,抬头看她,却是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张锅盖大小的烙饼,仔细切好成饼丝,装了一小碟递过来。
“我见他们吃的快,偷留了一碗下来。”遗玉擦擦手,解下围裙在他对面盘膝坐下,一手托着下巴,指着那碟子烙饼,道:
“多做了两张,路上带着吃,外头街上的干粮,忒硌嘴。”
“你吃过了吗?”李泰喝一口温热适口的蛋花粥,抬头问她。
“我这不是等你呢么。”
“一起。”将手里的粥碗递过去,见她腮上微红地接过,心念一动,便伸手抚去,还没碰到她脸,就被侧头躲了过去。
“吃饭。”遗玉清清嗓子,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