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这就回去吧,只当没有找到她,只当她是逃了婚,只当这世上没有她这个人。”
阳光正晒的中午,卢氏说出这句话后,眼前的年轻人英俊的面孔瞬间变得阴冷,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凉,换做别人早就惧了,可她不会,因为她现在是一个母亲。
卢氏并没承受多久,便被韩厉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护在身侧,这温文尔雅的中年人,脸上带着浅笑,似是半点不受李泰气势所压。
李泰同他对视一眼,越过他依旧看着卢氏,肃着一张脸,沉着嗓音开口:“本王给过她一次机会,让她选,没有第二次,没有。”
他将“没有”两个字说的轻缓,可比任何语言都要来的认真,不夹一丝犹豫在其中,这便是最直接地拒绝了卢氏的请求,而卢氏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竟没有坚持己见,她声音里透着倦倦的无奈,摇头道:
“当娘的都有一颗私心,我不愿看她现在伤心,更不愿看她日后受罪,但是她的事还要她自己做主,我只劝这一回,你不愿就算了,”她侧身指了指西屋,“去看看吧,这孩子就连让你多找几日都舍不得,偷偷摸摸叫人去送信,只怕你为她担心,你、你要明白她的好才是。”
李泰身体一僵,下颔收起,细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迈步朝前方的小屋走去,待手触到门板,滞留了一瞬,而后果断地将其推开。
卢氏看着门被从里面阖上,伸手接过从旁递来的汗巾,擦拭着脸上的湿漉,扭头对上韩厉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那化不开的温柔,让她脸上发窘。
“你看什么?”
“岚娘,我今日才发现,我竟又做错一件事,你原谅我可好?”两年前他带卢氏离开长安的时候,疏忽了一点,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叫他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已是一位真真正正的母亲。
“我就是不原谅你,你一样会厚着脸皮留下。”
卢氏朝厨房走去,韩厉在原地干愣着,忽然傻笑了一声,摸着鼻子跟了上去,卢氏走到窗边停下,探身往外看。
“姚大夫刚才拉了子期跳窗子离开,你去找找?”
“不用找了,有魏王在这里,他不会回来。”
“咦?为何,难道魏王也要抓他?”
“不是,这是一桩旧事,改日我再讲给你听。”
墙上开了一扇窗子,背对着外面的阳光,把这屋子照明,既不昏暗,又不刺目,屋里很简陋,可桌椅板凳都擦得干干净净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清甜的苦药味,李泰背手阖上门,一眼看到床上那薄薄的一层人影,脚步都不由放的轻浅。
立在床边,看着还在眠中的遗玉,李泰目光沉淀着,她乌黑细软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枕头上,饱满的脸颊扁了下去,圆润的下巴变得消尖,轻轻闭上的眼睛嵌在泛白的面孔上,一副病态,这模样委实不算好看,可他就这样盯着她,看了许久。
直到看得胸口闷热起来,他方伸出手,缓缓落在她额头上,掌心有点冰凉,却也真实,他手掌顺着她发际的方向,贴着她的额头轻轻地向后抚去,一下,两下,等到第三下掠过她柔软的发顶,突然停了下来,将手收了回去,转过身背对,因他看见她略微颤动的眼皮,还有皱起的鼻子,是转醒的迹象。
遗玉是被一股香气惹醒的,眼皮掀了好几次,才睁开来,在床上趟久了也会头疼,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又吸了两口气,那熟悉的味道直接传入脑中,叫她一下子就醒了神,侧头就看见床边背对着自己的人影,虽没有见过这身绀青色的袍子,可是那修长的身形,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殿、殿下。”遗玉唤了一声,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便觉得眼睛变得酸涩了,可听见自己的声音,又懊恼起来,她嗓子本来就不好,这一病未愈,多了一层闷哑,活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的公鸡,更难听了。
她暗暗自嘲了一下,见那背影不动,她便试着撑着身子坐起来,乏力的症状未退,浑身酸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让她鼻尖上冒出几滴汗来。
“我以为你要到下午才能找过来。”一想姚子期上午送信回去,他中午就出现在这里,遗玉就有种满足的感觉,这种满足直接让她略过了他没及时在病时赶去璞真园的事,毕竟这也不是他的错。
“你以为?”
李泰学了她半句话,蓦然转过身,双目对上她安静的面孔,飞快地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表情,或是欣悦的、或是意外的、或是温柔的,甚至是有一丝讨好的,但偏偏就没有一星半点的埋怨和不满,就如同在大蟒山她死里逃生后一般,他该庆幸这个女人容易知足的让人不敢想象吗?
“你怎么了,”一连七八日没见,看出他不如自己这般高兴,遗玉不安地拉了拉被子,轻声解释道,“那天病的突然,这才没来得及寻到你就离开,没想到韩厉会带着我来找姚不治,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李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病恹恹的模样,俯下身,在她疑惑的眼神中,伸手捏住她消尖的下巴,力道大的让她低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