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玉和李泰在城里游到半夜才回卢家,前院给他们留有门,两人回了房,李泰先去沐浴,遗玉叫来下人问话,卢俊就比他们回来早上半个时辰。
时候也不早了,她便打算明天上午再让人去传裘二过来问话,傍晚卢俊的话,她半知半解,只道他对宋心慈没有之前那么死心眼了,却怕这女子花言巧语,再把她二哥说动心。
洗洗干净,夫妻两个一前一后上了床,今夜良辰,他们又是刚刚和好,自当好做了一番亲密事,将前两日的冷落都补上,遗玉才在林子里种了豆,也就羞羞答答地由着他折腾,后半夜过罢,天启明才消停,闹到最后,她连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
一夜春情,早晨遗玉没能起来,李泰却是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今日艳阳,大上午,遗玉穿着一条干净透气的素针罗衫靠坐在窗下掐着葡萄吃,盘子里晶莹明绿的两大串,洗的洁光闪闪,沾着水珠,是早上才从卢老夫人院子里面摘下的,味道略有酸涩,可挡不住甜味,很是可口。
前面挡了一架半透明的菱花屏,那头跪着裘二,正在耳报昨日卢俊同宋心慈在牢里的事。
“二公子捎带了许些吃食给宋小姐,两个人隔着牢房柱子聊了老半天,临走时,宋小姐送了一块汗巾给二公子。”
遗玉轻哼,“她是坐的牢还是待的绣馆,哪里来的针线做活。”
“回王妃的话,小的打听了,是宋小姐摘了一枚银簪托狱卒去城里买的针线绷子,牢头因着先前探牢时咱们魏王府出示的牌子,就代着跑了一趟腿。”
这裘二办事周到,倒真是个听墙角搞探报的人才,遗玉又问:“那他是收了?”
“二公子起先推拒了,后来宋小姐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二公子就收下了,那宋小姐又问他几时再来,二公子就告诉她说,咱们过一阵子办完事就要回京去了,许不能再来看她,要她珍重,宋小姐就哭了起来,说、说——”
“说什么,你照实学了就好。”
“是,宋小姐说,她自觉对不起二公子,亏欠公子良多,又说王妃您有句话说的对,能遇见二公子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求能同他再续前缘,但求日后若有缘再见,二公子不会当成不相认就好,说完领着那个丫鬟给公子磕了三个响头,因隔着牢门,二公子不能阻拦,就生生受了。”
有缘再见?遗玉笑了一声,眼里却见不着半点高兴。
“后来宋小姐又提出想要见您一面,”裘二暗暗咂嘴,眼里瞥出来点儿不屑,大着胆子道,“不知她是真没规矩还是假没规矩,她在牢里出不来,难道还要您去见她,以您金贵之躯,怎能去那腌臜地方。二公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宋小姐又求了几句,见没用,便退而求其次,要公子给您代话,说什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她定当谨记于心,还请王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呵呵。”宋心慈的确是个有心眼的,但这点道行在遗玉眼里显然不够瞧,一笑置之,宋家虽然亏待卢俊,但那是周瑜打黄盖,卢俊自愿挨的,她还没有小心眼到事情过了再去为难他们,只要他们老实,不要存着非分之想。
“照你说,他是戌时过半便从牢里出来,怎么他子时前才回家来?”
“二公子从探人出来,又在街上酒家买了两壶纯酿,没坐马车,一路喝着酒走回来的。”
遗玉暗叹,卢俊这是心里不好过,借酒消愁呢,眼下情况,她也不宜再多管,只等回了京城,山高水远,两人不相见,即便是余情未了,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裘二,”遗玉打定主意,就不再多虑,转而对这扬州耳谛道,“你家中可有老小?”
裘二左眼一跳,隐约觉得是有大好事近了,连忙道,“父母早逝,但有一妻一子。”
“我听说你是在茶社做伙计,家里是农身对么?”李泰在许多城县都安排有探子,从事各行各业,但那些人多是有卖身契在他手中,这裘二并没有卖身,显然只是魏王府在外极普通的眼线。
“是,小的祖上三代为农,到了我爹这辈,地被人占了,才出来做杂活谋生。”裘二一五一十自报,不敢有半点隐瞒。
“好,那你可愿携带妻子,同我们一道回京。”
闻言,裘二心头狂跳,忙不迭地拜倒,连声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
“你先别急着答应,”遗玉接过平卉奉上的热茶,吹了吹茶面,停顿一下,“你要跟着我们走,便需签了卖身契,入我魏王府为奴,从此以后就是奴身,你可想好了。”
裘二拜到一半,僵在那里,在这等级制度森严的朝代,要让一个农人自贱为奴,哪怕是皇家的奴才,也是需要勇气的,往前一步许是大好前途,但也是条不能回头的路。
“回王妃的话,小的想好了,小的愿意。”裘二瓮声一应,结结实实地朝遗玉磕了个响头,这一下,算是将自己彻底给卖了。
“好,”遗玉语调一缓,并不许诺他半句前程,只道:“你且回去收拾收拾吧,回程之前我会派人去知会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