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扬看后,立刻非常重视,表示他近日也要进京,会安排最好的快船跟顾炎武一道启程。
虽然儿子中了进士,沈廷扬对其学问斤两还是了解的,并不敢飘。儿子请顾炎武,肯定是知道翰林院修撰不好当,需要找个笔头当枪手。
沈廷扬自己请师爷就很舍得下血本,当下直接给顾炎武开了每月三百两银子的高薪,年节还有好处,业绩好了还单给润笔。
一番张罗后,就启航北上了。
……
沈树人在京城,这些日子也没闲着。
他一方面日夜整理准备写的那些政治哲学文章大纲,以便顾炎武到京后,可以立刻上手。
另一方面,每日去翰林院点卯,熟悉环境,做些日常工作,顺便利用职权查询一下古籍、了解当时其他“政治哲学学术权威”的思想倾向。
顺便再应付一下崇祯隔三岔五的召见,对答关于漕运改革的弊端质疑。
一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沈树人可以明显感受到来自环境的压力越来越大——自从他进了翰林院之后,魏藻德、高尔俨等人对他冷嘲热讽,
话里话外无非是“一个二甲末位都能当修撰,连庶吉士都不配”。
漕运总督朱大典下属的官员,近日对漕运改海弊端、假账的质疑也越来越多,需要见招拆招。
这天,已是四月十二,也是沈廷扬和顾炎武抵京的日子。沈家的快马信使,在老爷到天津的时候,就下船飞马报讯,好让少爷提前一天得到消息。
沈树人也早早做了准备,特地请了一天假期,备了车马,出京城东南六十里,到通州迎接。
父子见面,繁文缛节还是少不了,不过沈廷扬一把拉住儿子,让他免礼。
沈树人再跟顾炎武见礼:“顾兄,小弟知你耿介,但是翰林院的差事,小弟力有不逮,只好烦劳你入此俗场了。”
顾炎武也是一脸正气:“你我知己,说这些作甚,我是听说你对陛下犯颜直谏、不肯迎合陛下好大喜功,敬你人品,才帮你做事。”
“了解,顾兄人品,小弟岂能不知。”沈树人并不摆有钱人的臭架子。他知道顾炎武家也算昆山小富之家,日常并不差钱花。
区区每月三百两,怎么可能靠买赢得大贤——当初包陈圆圆唱曲,都要三百两一个月呢。
几人分乘马车回京,沈树人一路上就交代顾炎武一番,如此如此,让他可以尽快开工。
……
回到京城后,沈廷扬也没能歇息多久。
仅仅花了一两天调养适应水土,四月十五朝议之日,他就跟着上朝面君。大朝会上不便详谈细政,崇祯就留他在宫中赐宴,午后再奏对述职。
沈树人原本不需要列席,他已经不再是河道钱粮官。
不过翰林修撰也可以被调到皇帝身边、随时听知制诰,崇祯考虑到这差事他们父子都有经手,了解情况,就留了沈树人听用。
说白了,就是一会儿他父亲述职完后、皇帝如果需要下什么旨意,那就由皇帝口述个大概意思,沈树人起草。
还别说,这事儿对沈树人颇有挑战,因为他挂翰林修撰一个月以来,一直都是混日子干私活为主,还没给皇帝起草过旨意呢。
好在他对此也有心理准备,提前几天偷偷恶补了各种范文,还私下请教了顾炎武,一起切磋辞藻。顾炎武都没见识过的部分,沈树人就偷偷请教同年的葛世振。
午宴过后,沈廷扬至文华殿面君奏事。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文华殿看到了一个数年没有见面、但一直给沈家使绊子的重臣——漕运总督朱大典。
朱大典的衙门驻节淮安,路途遥远,平时很少进京述职。需要先走黄淮之间的运河河段至山东临清,再从临清穿黄到通州。
沈廷扬就算这次立了大功,也无非就是做到户部的郎中,上面还有侍郎、尚书。起码到了尚书级别,才有可能跟总督级别的封疆大吏掰掰腕子。
如今不得不直面朱大典,也是让沈廷扬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哪怕他确实给朝廷省了钱、账目很清晰,也依然很紧张。
朱大典敢亲自来阻击,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搜集了海运派多少黑料,莫非是想在皇帝面前搞“证据偷袭”、一鼓作气把海运派彻底搞臭?
想到这儿,沈廷扬还没开口,便先有些怯场了。
没办法,该来的总得来,他为这事儿准备了数年了。
连沈树人穿越之初,也第一时间面对了朱大典的压力。今天要么搬开这座大山,彻底把那些盘根错节的恩怨快刀斩乱麻,要么就别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