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了三四天,总算又这么小打了一仗,左子雄才算勉强觉得筋骨舒坦些了。
接应完成之后,他立刻亲自找到了来运粮的水军将领,原来是沉练和李愉二人来的,张名振自己没有亲自押粮,还在后方项城一带的颍川河道沿途布防,防止闯军绕后。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张名振如今是海防总兵,被南京户部借调来为大军保护粮道,也不可能亲自执行日常的运粮任务。
这些小事儿,交给都司级别的武官做就足够了,张名振是决战的时候才上场的。
“你们可算把粮食运来了,要是刚才没能突围,我都想请示抚台大人,带兵出城助战了。”
左子雄跟沉练也不见外,哪怕自己已是总兵,而对方只是都司,依然很熟络的样子。他也知道沉练是抚台大人的家丁出身,是自己人。
沉练也是一拱手,长话短说:“今日运粮,见流贼比数日前又多了提防,还在城南数十里外,颍川水缓处,打下了很多铁锥、木桩,应该是为了阻断部分航道,不让大船通过。
这法子虽然不新奇,咱看唱本上三国末年,东吴为了防止晋将王濬楼船东下,除了铁索横江,也搞过水下暗锥暗桩。这确实有点麻烦,但是如果有时间慢慢清扫、水陆并进,还是可以通过的。
今日却是因为岸上缺乏友军助战,我们又不敢下船登岸,慢慢作业,才拖延了一番,被闯军小船和岸上弓弩手火枪手缠住,死战了一番才突破。
不过这次能突破,好歹还是闯军作业未久,暗桩暗锥不密,才能快速突破,下次怕是就没这么容易了。”
左子雄听完后,神色才微微有些凝重,同时又有些期待,思忖着说:“这倒是个大事儿,你亲自向抚台禀报一下吧。城中这次运粮运到后,个把月不再运,其实都撑得住。
但是拖久了未必好,再过一个月的话,陈县这儿不饿死,开封城内的军民怕是都饿死了。而且拖得越久,闯军拦河的工事准备就越充分。咱也该考虑突出奇兵偶尔破坏骚扰一下才是,一味死守坚守可不是办法呐。”
左子雄心中,是隐约也知道一些“水陆并进、互相掩护”的作战策略的,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派出步兵主力,沿河掩护,跟着水军一起行动,就能把拦河工事统统破坏。
历史上,东吴最早用暗锥暗桩对付晋军的楼船,最后不也是被晋军破了么?就因为晋军有绝对优势,水陆并进。控制了河道两岸后,无论是用木筏扫掉铁锥,还是麻油柜烧断铁链,都能有时间慢慢拆除。
沉练也深以为然,就跟着左子雄一起,找沉树人汇报,而且他还提到,他带来了一条更重要的军情,是黄得功通过张名振转达的,内容自然跟潞王、福王的救援有关。
左子雄一听,更加重视,亲自带着沉练直奔沉树人书房。
……
“黄得功把潞王、福王救出来了?他们竟然就在商丘?”
沉树人确认这一消息时,也是满脸震惊。当然,他的震惊程度,已经是所有人中最小的了。
谁让他知道历史,知道潞王福王确实挺能跑,无非是不知道蝴蝶效应干扰后、这个救援地点,会具体到商丘而已。
然后,沉树人顺势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沉练后面描述的麻烦上、即闯军对颍川水路河道的拦截尝试、今日的小规模运粮劫粮战冲突。
他立刻联想式地反问:“如此说来,李自成忽然一改此前纯粹围城的打法,改为试图截断颍川粮道,多半是也得知了潞王、福王被救,袁宗第筹粮军被黄总镇杀败。
所以李自成也一方面恼羞成怒,另一方面自知愈发无法持久,想逼迫我军最后野战决战一场、速战速决,再定后路了?如果我军不出战的话,再耗他一个月,估计他自己都走了。”
左子雄和沉练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
见抚台大人这么快就恢复了冷静,还逻辑反应这么快,他们都是钦佩不已:不愧是干大事的英雄豪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这么大的事儿跟没事人似的,还依然神算如故!
但对于沉树人的说法,左子雄不无担忧地说:“大人所虑,确有道理,可是再拖下去,开封城内,怕是要全城饿死了。
我军如今就算沿河护粮,被迫与闯军一战,也不是全无机会——这一年来,末将听从大人教诲,也苦读了一些兵书、战史。
史书上便说,东晋时刘裕为帅,逆黄河进兵取两京,北魏骚扰黄河船队,刘裕就在北岸设数千精兵、以却月阵,背水一战破敌。
末将自跟随大人,在黄州起兵以来,转战三四年,这种水路配合,依河而战的仗,也打了好几次了。闯军都是北人,不习水战,我军水陆总兵力超过六七万,
如果约定时日一起行动,哪怕闯军集结二十万来攻,无营寨可依托,只靠车阵船阵,我军也不是没把握对付三四倍之敌!还不如考虑考虑,能不能早打早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