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流贼士兵只是不懂技术,对于将官们要求的修城方案不太理解,在执行过程中一开始有些怨言,觉得这是在瞎指挥——
很多没文化的士兵,都以常识揣摩,觉得改造后的南阳县城墙,虽然变厚了、底座也宽阔了好几倍,但外坡没有原来陡峭了。
原来的城墙虽然在重炮轰击下更容易坍塌崩落,但好歹外壁不说绝对垂直,至少也有七八十度的陡峭坡度。
重新加固后的城墙,外壁已经降到了六十度以下,甚至有些地方才四五十度,这已经比架设好的云梯飞梯都缓了,完全有可能导致进攻一方省掉梯子,直接手脚并用爬墙。
但是这些疑虑,都在湖广明军中的嫡系老兵带动解释下,消弭于无形,那些跟随朱树人多年的老部队,对总督大人的“奇技淫巧”是非常佩服的,知道总督大人的每一次军事技术创新都绝对是利大于弊,不会拍脑袋乱想害苦三军的。
而且有些士卒还现身说法,强调他们原先就是在一年半前的陈县大战中,用近似于今天这样城防结构的堡垒,让李自成的闯军吃了大亏。而总督大人的工事改良技术路线,也是有迹可循的,都是一点点从先前的成功经验迭代上来的,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有那么多亲身经历者的说法,那些前流贼旧部也都意识到多半是自己见识少,乖乖闭嘴好好干活。
……
中间这将近十天的拉扯、以空间换时间的过程,别无值得赘述的。
湖广战场上的时间线,很快来到了十一月初。阿济格的大军先锋,在总共损失了大约五千人马后,总算推进到了南阳城外——
多出来的部分损失,都是仆从军的伤亡,这一路上各县推进过来,也会有一定的损失,还包括后勤失调导致的病患减员。明军在这个过程中坚决实施了坚壁清野和张弛有度的骚扰,并没有投降的,所以阿济格的部队推进得并不好受。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阿济格抵近到南阳城下后,率先带领骑兵远远观望了一下城池防务,看到南阳县的城墙被临时加固成了奇怪的样子,尺寸似乎厚实了很多,但质地看上去并不坚固,他也是心中狐疑。
虽不了解这么修的原理,但直觉告诉阿济格,对面的敌人不好对付,这种设计肯定另有暗藏歹毒深意。
此后三五天,清军陆续小心包抄,逐渐把南阳城各个方向都包围严实,断了明军从陆上撤退的后路。
至于水路撤退,暂时还封不死——阿济格倒也考虑过让自己的补给运输船队,从白河上游顺流而下,通过南阳城东的那片河段。
但毫无疑问所有的船都行驶不过去,强行行驶就会触礁,明军在这段河底不知填了多少堰土,做了多少石头和铁锥暗礁,把本就不宽深的河道彻底阻了。
阿济格麾下一名负责城北方向围城的副都统,偏偏不信这个邪。想催督麾下的汉军旗和北方汉人仆从降军,外加抓来的百姓,把这些堵河工事拆开。
但明军从南阳城东北角的城楼上,不但能用红夷大炮打到施工阵地,甚至连强弩和佛郎机都能覆盖到这个位置。
清军施工兵力在付出了百十个苦力辅兵的伤亡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操作——谁知道坚持做下去,工程量会有多大,往不知道深浅的陷阱里填人命,就太不值当了。
确信北方来的船没法通过白河南下,想快速堵死明军南撤的水路就不太可能了。
阿济格稍微琢磨了一下,就知道自己有两个选择:要么派人施工,直接在下游拦河筑坝,不过那样还得想办法找个地方引水,不能彻底堵死,否则水漫上来能把周边的营地淹了,还不如直接在上游拦水,然后看看能不能蓄高一点后放水淹城——南阳城地势不低,要把城里人淹死是不可能的,再怎么蓄水,最多也就是把城内外用水面隔绝。
但考虑到汉人的水军力量和城内水门的船只,肯定比北方来的清军要精良,这种阻隔马匹机动、便于船只机动的馊主意,清军肯定不能干。
所以总之一句话,直接断河很复杂,需要的施工量会比明军此前破坏航道的施工量更大数倍。明军都修了十几天,清军岂不是要修至少个把月才能完成?
这招太缓了,阿济格直接就排除了。
不进行水利施工,还要确保彻底断了城内人逃命的念想,第二招就只能等了——阿济格很清楚,北方的河流,到了冬季最冷的时候,是容易结冰连底封冻的。白河在汉水以北,出自山区,水量也不大,也是有可能冻住的,到时候,明军就不可能突围了。
阿济格决定试一试,先拿这个理由,展望一下,看能不能逼迫明军谈谈投降条件。
他找来一个命不值钱的汉人降官,是那种当初留在北京城、崇祯死时先降李自成,一个月后又降了多尔衮的软骨头,吩咐道:
“你且去城内尝试劝降,告诉明军守将,本王已知其能,若肯归附新朝,定然高官厚禄,唾手可得,便是为一方巡抚,本王也能保得。
如若不从,本王便要强攻了——另外,记得提醒他们,别以为还有退路随时可逃,要逃就趁早,哪怕城池再坚固,再有一个月白河封冻,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本王先把话撂哪儿了,以白河结冰为界,结冰之后,再想投降也容不得了!到时候打破城池,全城鸡犬不留!另外,无论劝降成与不成,趁机好生打探一下明军虚实,记下都见了哪些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