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李延庆的意料,他刚在枢密院交了职,便接到宫中的消息,官家在延福宫召见他,相国兼枢密使高俅亲自陪同他进了内宫。
“延庆,这可是你的殊荣啊!”
进宫路上,高俅语重心长对他道:“自从太子监国后,官家基本已经不过问朝中事务,只是偶然召见一下相国,像你这样的外臣,官家可是第一次召见。”
李延庆笑了笑,“官家应该是很关心太原府的情况。”
“也是,其实不光官家关心,我们所有人都关心,你能保住太原府,迫使金兵撤军,有大功于社稷,这次你破格高升,满朝文武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可谓众望所归。”
李延庆原是正四品的太中大夫,现在又再升两级为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爵位甚至到了从二品,这种升官速度也只有王黼和蔡攸可以一比,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次升官其实是为了剥夺李延庆的军职,并不是什么好事,当然谁也不敢有反对意见。
高俅也心知肚明,只是说说好听话而已,他一样升为相国、枢密使,但殿前都指挥使的军权却始终牢牢抓在手中,说到底就是天子信任的问题,李延庆在京兆府自己掏钱训练乡兵,固然是因为朝廷财政窘迫,也得到了天子的默许,但毕竟是犯忌之事,官家心中不会舒服。
不过李延庆真正被剥夺军权的原因却是宋朝和金国达成了秘密协议,金国不再要求把李延庆送去燕京,但宋朝必须在金国撤军一个月内免去李延庆的军权,而且终身不得再掌握军权。
这个秘密协议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尽管京中已略有传闻,但没有引发朝野骚乱,在这件事上,朝廷百官都保持了沉默,高俅自然也不会告诉李延庆。
这时,李延庆倒想起一事,对高俅笑道:“太尉,有件事可能要请太尉大人大量了。”
“你说什么事?”
“原禁军将领关胜和花荣在井陉阻击金兵,为雁门关守军撤回太原赢得了宝贵时间,现在他们已积功升为偏将,我给枢密院和兵部的请功报告中会有涉及,望太尉能宽恕他们的过去。”
高俅已经在李延庆的请功报告上看到了关胜和花荣的名字,他一直保持沉默,就是在等李延庆亲自向自己求情,他虽然可以不计较这两人,但李延庆的人情他还是要的,高俅呵呵笑道:“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这个宰相的肚子虽然还无法撑船,但也不至于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既然他们已经幡然醒悟,为国立功,我当然也不会追究他们投匪之罪了。”
“那就多谢太尉的大量了。”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便来到后苑延春殿,一名宦官引领他们进了后殿,这里是天子赵佶在内宫专门接见重臣的场所之一,他们两人在后殿稍微坐了片刻,只听一声高喝:“天子驾到!”
两人连忙起身,只见赵佶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进了后殿,两人连忙躬身施礼,“参见陛下!”
“呵呵!李大学士来了。”赵佶步履轻快,语气中透着轻松,似乎显得心情十分愉快。
李延庆连忙道:“蒙陛下厚爱,只是微臣资历尚浅,实在愧对大学士之职,恳请陛下另外任命。”
赵佶摆了摆手,让他们二人坐下,他也在龙椅上坐了下来,微微笑道:“你是为国立下大功之人,比那些尸位素餐,庸庸碌碌几十年的大臣更有资格出任高职,朕就常常对大臣说,什么叫资历,资历不是履历,更不是熬时间出来的,而是为官经历中有可圈可点的地方,简单说就是为民做事,为国立功,这才叫资历,从这一点来说,李爱卿的资历已经足够雄厚了,不必妄自菲薄。”
李延庆再次起身谢恩,赵佶又笑着让他坐下,关切地问道:“令尊身体可好?现在可在京城?”
“家父身体尚好,感谢陛下关心,他目前去江夏催促花浆了,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
“令尊也是有本事的人啊!他为朕配制的洗发露替朕解决了一大烦恼,朕还真的感激他,高太尉,你也是用宝妍斋的洗发露吧!”
高俅连忙躬身道:“正是!微臣头油稍重,用得是宝妍斋的檀兮洗发露,每次洗完发后,头上一下子清爽了,微臣苦恼了多年的头癣暗疾也不治而愈。”
三人又聊了片刻家常,赵佶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他喝了口茶,淡淡问道:“听说李爱卿前不久疏散了数十万太原百姓,莫非李爱卿认为女真人还会南侵吗?”
李延庆早有准备,他连忙躬身道:“启禀陛下,金人会不会再南侵微臣不得而知,但微臣疏散太原百姓并非是担心金人再度南侵。”
“哦?那是什么缘故?”
“陛下,阳曲县城内的人口原本只有三十万,金人入侵太原时,乡村人口全部入城,加上各州县数十万百姓逃入阳曲县,使阳曲县城内的人口达到了一百二十万,县城实在不堪重负,一旦出现疫情,后果不堪设想,金人撤军后,微臣就着手疏散城内百姓,但他们家乡已悉数毁于战火,百姓也不愿回去,只能向南方迁移,一部分留在晋南,一部分去了关中。”
“原来如此,现在京城也是一样,一部分京城百姓迁去南方,但又有大量河北民众逃来京城,使京城人口反而比从前增多了,听说治安所有下降,你这个开封尹也是个苦差事啊!”